我的教官們（二）

　　來到大學門前，做好準備，我又要軍訓了。我的初中軍訓有些過于華美熾烈，導致我們常常把常教官做標桿去審視其他的教官，未免有失公平；而高中的軍訓又過于倉促，一周不到就煙消云散，多少有些黯然。到了這個年齡，這個人生階段，有這樣的半個月，自為可好可不好；更多喜歡冷眼旁觀，想參與其中就參與其中，想抽身而出也瀟灑自在。第三次的感受，無非收放自如。

　　而教官們呢，呵呵，后來才看出，他們是第一次軍訓，他們一直延續著的充實卻蒼白的生活是被軍訓絢爛了一下的。是的，我有一種感覺，這一次軍訓有我們玉成他們的成分，彼此都有感激。不同的只是誰更深刻。

　　9月11號下午在大學堂門前集合，軍裝怎么樣不說，扎的那條腰帶實在無力吐槽，就像掛在腰上的一串毛刺，又像圍在腰際的一圈火鞭，僵硬的程度和吸熱的速度讓人咋舌。在指導員沒完沒了的嘮叨聲中，歷史文化學院的三個教官終于閃亮登場。我們歷史系教官小艾的表情……唔，十分嚴肅我的教官們，兩手放在腰間端的威嚴的很，一副大領導的派頭 ；眉眼如畫的旅管教官海哥站在中間，發表了一段低沉的演說——對于我們一貫對軍人的印象，這不科學！至于小黑……我只能說他過于低調，以至于我沒有記住他當時的狀態……于是，我們開始了三個教官一臺戲的大學軍訓生活。

　　1、小艾說，你寫我干什么？你就說，我們教官是90后，很猥瑣。

　　這是小艾同志的一貫風格，坦白地像一杯白開水。頭一次看到一個眼睛比我還小的，兩道眉毛短而擰，是不擰自擰的那種。有一次人家怡然自得地對我們說，你們看見了沒有，別人說我的眉毛是千年一見的兇眉！這就是張飛眉你們知道吧。我就是一介武夫……（好吧，弄這眉毛他還來勁了，說的沒完沒了的 ）。

　　”教官是河北邯鄲的……““教官的傘可以撐下3個人……”這家伙嘴很甜，自稱教官，很享受教導別人。wy同志去參加演講賽， 他自動充當指導的角色，一遍又一遍教的不厭其煩。晚上查寢時候在樓道那里叫wy敬禮，害的海哥跟著他走不了。我更丟人，中秋節前后，因為想參加中秋晚會，不斷奔波不斷熬夜，大量的精力和感情浪費在與學生會周旋，心里其實厭惡，兩天連一頓正經飯都沒吃，把自己搞的狼狽不堪。當時我恰好站在前排，腦子一直混亂怔腫，反應奇慢，常常漏半拍。小艾那天氣性也不好，還罵了我一句。奇怪的是，一個人面對被罵的羞惡、慚怍，我竟然都沒有。只有胸腔里一顆心在毫無章法地跳動，腦子里一片淡漠的蒼白，這種反應令我害怕。我只好在休息時候向他解釋，說我心跳很快，呼吸不均勻。他讓我坐穩，告訴我深呼吸，后來還專門過來問我有沒有好些。也許是得到撫慰，心理上順暢一點。感到安穩而平靜了。

　　小艾有個特點，常常情不自禁提起自個的女朋友，準確地說是未婚妻，提到的時候就是一副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我最幸福的樣子。那天雨下如注，大家在會議室看《學生手冊》看得昏昏欲睡。小艾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男生中間，從他上學報志愿開始講起，七拐八拐拐到未婚妻那里，開始肉麻死人不償命地夸他媳婦：我媳婦太賢惠了，太識大體了，深明大義……我們高一下學期談的。“還講他們XX年去游世博會的情景：”一早上起來就堵車，堵了一上午！…… 我告訴他說我的姐姐姐夫確實都是高中同學，他聽了高中同學拍拖成功，自然特別高興。于是他一直扯到將來準備要幾個孩子的話題：“壓力太大，而且聽話的還好，不聽話的……你們指導員來了……”于是他刷的坐的筆直 ，我們趕緊裝模作樣地看書……

　　中秋以后分了男隊和女隊，我們到了小黑隊里。于是旅管的女生們就會和我們閑聊說：“你們那個艾教官 ，特別嘮叨。每天站軍姿時候就聽見他說了：'你們站好了，奧~確實——要有隊列紀律！奧~~'每當我們站得很痛苦的時候，就很歡樂地聽見他在嘮叨……” （不行了，剛才聽見有人在樓下說“軍訓時候……我們教官說……”，這是誰？莫非跟我有心靈感應不成？）軍事技能考試他給我們喊停止間的各種，口號是數量是其他教官的兩倍……我覺得這么給小艾同志安排任務的上級領導一定英明神武，尤其是對小艾的嘮叨有深刻的了解。后來我偷拍他時候，感到問題很嚴重，因為偷拍的每一張是他都在張嘴說話，360度無死角的在說話！我暗暗感慨，他進了辯論隊，一定是一位天才辯手……小艾同志頗有文藝青年范兒，且不說平時說話措辭用句力求準確的是，最可恨是有一次居然趁我們休息跑去翻看我們的通訊稿，一邊看一遍偷笑（揍他！）。第二天下令，讓我們在太陽地站軍姿，還美其名曰：”我這是在給你們通訊稿提供素材呢~~~“（這么巧言令色是不是讓他的形象瞬間又猥瑣了許多……)  他喜歡用“小”字表達一些特別的意思，諸如“你們小女生”、“我們解放軍主外，他們小武警、小公安就管管秩序什么的……”  （拿破侖說了，大就是美。可這跟這個沒什么關系吧？ ）

　　“哎呀，小女生們別弄頭發了。都很漂亮了！”“最早是明年結婚，最早……明年不結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要結的話給你們寄喜糖，歷史文化學院，166分喜糖！”“……”這是我們合影時候，最后一次聽他嘮叨

　　2、海哥說，你要抓她就去抓，還跟我繞圈子

　　這句話真是博大精深，簡直概括了海哥在歷院的地位和形象。還是那次我宿舍里的旅管美女fx同志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無節操的話，引發了我要收拾她的欲望，我毫不猶豫就去抓她，這時候海哥寂寞空虛地走了過來。fx就跟看見救命稻草一樣，跑到他身后（fx你那個小模樣我都懶得說你，呦呦呦，還跟我來這一套）。我在不能跑直線的情況下，只能繞著海哥進行迂回線路的作戰，幾個回合以后，海哥微笑著淡淡地說：”你要抓她就去抓，還跟我繞圈子。“后來我和我那些無節操的舍友小伙伴們分析一下，發現海哥這句話意味深長……

　　晚上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又被攆進教室里耗到9點。三位教官走進來，小艾喜歡坐第2排，海哥喜歡坐倒數第2排，就剩下小黑手足無措地站在講臺上。百無聊賴之下開始教各種軍歌。小黑一緊張就瞎唱，海哥在后面實在聽不下去就開始糾錯。本來他老人家很低調的，一糾錯就暴露了他的位置，常常被發現坐在一堆美女中間……我這時候大家趕緊扭頭看他，在嫵媚的燈光下，兩彎似吊非吊春山柳葉眉，一雙似水非水流波丹鳳眼，還有兩頰一片月暈色的淡紅，微帶青澀的晏晏淺笑……不愧是南方溫潤水土養出來的帥哥！怪不得多少女同志都有倒追的沖動…… 但是海哥越糾正，小黑就越緊張，bug就更加頻繁的出現。于是海哥有就親自操刀上去教《兵心》，軍訓結束后第二天，我唱了唱這首歌，發現跑調都和海哥跑得一模一樣的……

　　還有示范疊被子那一次，真是陰差陽錯。6號床的ssy小妹子滿不在乎地卷了一下，我的被子偏生難疊，一向賢惠的fx就過來幫著疊，居然疊得有模有樣的。我當時估計哪位教官進來不會動我的，應該會把看不下去的被子拆開疊一下當個教科書什么的。沒想到海哥進來一眼就瞄準我的被子開始疊，理由是我的被子有棱角好做型！幾個宿舍人圍得水泄不通，把我這個2號角色生生擠了出去！海哥一遍疊一遍痛發感慨，”當年因為這個壓被子，我曾經想退縮……那時候被子壓不下去，午睡的時候就躺在被子上壓著。“哇，我把它供在桌子上沒兩天，因為肚子疼一狠心把它拆了……

　　23號晚上我們獲得教官們在音樂學院唱歌的情報，于是二話沒說就去探路。現在想來也只有那時候有精力去做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換上深藍色夾白的衫子，棗紅色的褲子與一雙紫色運動鞋，揣個手電，拉著舍友就去了。一路上我們還說，肯定是一群破鑼嗓子，震天吼的那種，fx還說呢，這些家伙也忒會利用資源了……我們在音樂學院走的暈暈乎乎，不知繞了多少條大路小路，大樓小樓，忽然聽到一陣柔和的歌聲，伴奏在悠悠地回繞，我們大吃一驚。乍著膽子走到窗戶跟前，聽一聽覺得唱得真的很好聽……就在我們隔著玻璃窗探頭探腦地傻看時候，猛然發現海哥就在窗戶邊上站著！他一扭頭，他們那一排的兵哥哥們也跟著朝這邊看，我們趕緊躲開，以免引發更大的騷動。然后發現，海哥竟然款款地出來了！ 我很好奇地問他：“我們艾教官在哪里站的？”他……竟然一臉壞笑地說：“你要找他？我回頭告訴他，你們隊的那個誰誰今天來找你，沒找見又回去了。”他還說：“幸虧我在窗戶邊上站在，如果我恰好在中間沒看見你們，你們怎么辦？

　　“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撓頭中……）然后他又很快回去了。我們一路感慨，原來人家唱得很好的。

　　今天我和舍友又去了音樂學院，站在那排高高的窗下。燈光依舊，如秋風起兮的那一夜一般。你們肅立吟歌的背影，仿佛還在昨日，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

　　最后一天他們走得出其不意，我們那天因為學校建行取不出錢，從北門出去時候，順路到學術交流中心，眼看著人去樓空也。海哥說：”也沒最后再見你們一次。“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然煙籠十里堤。

　　3、小黑說，你們真的能走整齊啊，別傷害我。

　　小黑這個人，和武俠小說里面那種罕言寡語深藏不露的劍客很有一拼。每當和別人照相的時候，他總是不看鏡頭！您不會是在默誦什么武功秘籍吧？整合在一起訓練的時候，怎么也走不好。我們當時急著想休息，他說：“這一遍走整齊就休息。”大家趕緊答應，結果這小子忽然蒙出一句“你們別傷害我”，暈我的教官們

　　小黑是個厚道人。晚上在教室唱歌，海哥喜歡指揮小艾和小黑，但小艾又常常指揮小黑！小黑就很敬業地呆在講臺上不走，剛想下去又被海哥揭穿是廣東代表隊的！于是小黑被全院的同學起哄唱《紅日》，點爆了我們滴115教室有木有！總之在唱歌這件事上，小黑具有奉獻精神~~~

　　小黑指揮著一幫女生，訓練無聊的時候有沒什么可侃的，于是帶頭玩一些很稚氣的游戲。他那個帶著大西南氣息的嗓子，大唱“梅花開呀、開幾朵呀、幾朵開呀……”我們手拉手圍著他滿場跑

　　呃~~~剩下的由他們考古的同志們介紹吧。敬愛的小黑同學，鑒于他和我合影時候又沒有看鏡頭，我就不再說什么了~~

　　也許在某個路口會相遇見，也許終生不會再見。我已經淡然。我與往事隔窗相對時，常常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