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鋒的故事：暴風雨之夜在燈下話別

　　1958年，從4月底直到5月12日，雨幾乎下個不停，降雨量高達414.9毫米，這是歷年來降雨最多的一次。湘江、溈水河的水位一直在警戒線以上。縣委、縣人委及時組織民工防汛搶險。

　　在團山湖農場防汛搶險中，工作量最大的要算排漬和挑堰峰。為了使防汛、生產(chǎn)兩不誤，我沒有安排雷鋒上堤防汛，只要他和師傅們繼續(xù)墾地開荒。但雷鋒一下班就來到河堤，不是挑土，就是車水，忙個不停，像個不知疲倦的人。他很活躍，同志門很愛逗他唱歌。他也不推辭，說唱就唱。他唱的歌詞，有的是“撿”來的，有的是自編的。我記得他曾經(jīng)唱過一首：

　　垅中清水似汪洋，

　　英雄排漬日夜忙。

　　稻田綠遍水排盡，

　　活活氣死老龍王。

　　這首歌對大家鼓舞很大，激發(fā)了同志們戰(zhàn)天斗地的勞動熱情。

　　由于汛期長，河堤泡水時間久，后來堤身開始發(fā)軟，堤基到處發(fā)生滲水現(xiàn)象，險情也不斷發(fā)生。

　　5月12日，我接到縣防汛指揮部的電話，說今晚還有更大的洪峰到來，各垸要積極作好防汛準備。農場防汛指揮部立即開會，布置了當晚的防汛工作。這大黃昏，雷鋒又跑上河堤，投入挑土筑堰的戰(zhàn)斗。我一眼瞥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問道：“小雷，拖拉機停在哪里?”小雷說：“我們計劃今晚要開夜班，就停在四工區(qū)的坪塘圍下面。”我琢磨著：這個鬼天氣，萬一堤倒烷潰，兩臺拖拉機淹壞了可不行。便說：“現(xiàn)在要作最壞的掃算，你去找李德武，另外還通知農科院的李師傅、黃師傅，說今晚不要開晚班了，把兩臺拖拉機，包括五鏵犁都拉到果山廟前的高坡上，等過了今晚再說，你快去!”雷鋒拔腳就跑。隨后，我又命令全體干部職工(包括炊事員)都上堤通宵值班。

　　雷鋒把拖拉機安排好以后，立刻趕回防汛。開始，他看到挑土堰峰的任務比較艱巨，就參加挑上。后來，閘子口附近的堤段出現(xiàn)險情，為了防浪護堤，幾十個職工正緊張地捆扎防浪排，忙不過來，雷鋒又主動參加了扎排的工作。

　　深夜1點40分，忽然一陣北風從河對面吹來，掀起了一個個惡浪，朝團山湖大堤撲來。新堤經(jīng)不起洪水沖涮，突然堤身一抖，我和雷鋒所站立的大堤被撕開了一道裂口。“不好，要潰堤了!”我全身一震，馬上組織堤上的職工堵口。有的架木條，有的填土，有的擋門板。但是，裂口越撕越大，無論我們怎么努力，也無法堵塞了。就在這時，我感到堤身已在移動，后面有位同志將我猛力一拉，我退了好兒步，腳下的泥土猛烈崩塌。雷鋒還想挑土堵塞。我大聲疾呼：“小雷，快撤退，你千萬要作好那邊民工的工作!”風雨中隱隱聽到雷鋒的回聲：“知道了……”兇猛的洪水像出洞的蚊龍，怒吼著，咆哮著，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田野，堤上的人向兩邊撤退，水把我和雷鋒隔得越來越遠了。堤岸上亂成一團。大家都擔心朋友、親人、同志出事。我心中一陣隱痛，黨和政府交給我的任務沒有完成好，感到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我真想大哭一場，但我又想到自己是場長，是指揮員，在關鍵的時刻最主要的是沉著、冷靜。想到這里，我振作精神，轉向同志們說：“同志們，別擔心，小雷他們不會有事的。現(xiàn)在我們一方面繼續(xù)觀察大堤安全，同時還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抓緊時間休息，恢復體力。我設法向縣委匯報情況，請求派救生船來。”在場的干部立刻分頭出發(fā)到各工區(qū)清點人數(shù)，組織力量加強巡邏。

　　天亮了，雷鋒和一四工區(qū)的幾十名職工還沒有回來，我十分焦急。一直到上午八九點鐘，他們才滿身泥漿趕了回來。雷鋒見了我，像孩子一樣撲到我的懷里，緊緊地抱住我，用沙啞的聲音叫道：“李叔叔，我回來了!”我深知他這時的心情，大難之后，這個孤兒多么想念他的親人啊!我摟著他，撫摸著他的頭，含著熱淚說：“孩子，你受苦了……”

　　后來，我才了解到雷鋒在那暴風雨之夜，為群眾做很多多很多的好事。河堤決口以后，隔在潰口西邊的有50多人，其中有一工區(qū)的，也有四工區(qū)的，大部分是大山區(qū)的農業(yè)社社員，乍見洪水心里緊張，雷鋒帶著他們沿著大堤撤退，想繞到徐家橋、周家壩，經(jīng)下塘鋪、劉家山，迂回10多公里往回趕。跑廠約兩三里路，突然前面人聲鼎沸，隊壓停止了前進。原來前面大堤上的子堤也被洪水沖毀，切斷了前進的路。大家沒有安全感，亂得很。這時雷鋒馬上安慰大家說：“社員們，職工同志們，目前，我們雖然前無上路，后無退路，但是很安 全，因為河堤兩邊都有水，堤身受的壓力均衡，再個會發(fā)生潰堤的危險了。”大家聽后，情緒漸漸地安定下來。他繼續(xù)說：“我們的處境，場長和其他領導同志是知道的，是會千方百計來營救我們的，只要我們互相照顧，堅持到天亮，我們是一定能勝利脫離危險的。”大家信心更足了，團結互助，迎接黎明的到來。雨停廠，風也小廠，天一亮，縣委就派來了小人輪，把同志們救出了險區(qū)。

　　我聽了同志門的講述以后，激動不已，心里說：小雷啊，你在困難面前永遠是強者，你真是暴風雨中的一棵勁草，是黨的好兒子!1958年11月8日下午，雷鋒領著一位男同志來到五星人民公社辦公室，向我介紹說：“李書記，這位是鞍鋼來望城負責招工的同志。”聽說是遠道客人，我忙著起身說：“歡迎!次迎!”這位鞍鋼客人向我說明來意，告訴我說：“小雷已被錄取去鞍鋼支援工業(yè)建設，今天特來辭行的。”我非常高興地把客人讓進屋里說：“你們的眼力真好，一下就看中了我們小雷，我們也只好忍痛割愛。小雷年紀不大，從小失去父母，你們可要好好照顧他!”接著，我將雷鋒的身世以及在縣委機關、治溈工地、團山湖農場的良好表現(xiàn)，詳細地作了介紹，鞍鋼同志邊聽邊點頭，不時地望著雷鋒微笑，似乎在說：一個多好的青年。來了，我鄭重地強調了一個事實：雷鋒根紅苗正，已經(jīng)是一名熟練的拖拉機下，到鞍鋼后，希望多加培養(yǎng)。鞍鋼客人十分理解地表示，回廠后一定向領導匯報這些情況。

　　當晚，鞍鋼同志在公社留宿，作為對客人的招待與對雷鋒的歡送，晚餐特別加盤紅燒魚與一盤炒雞蛋，我們在機關的幾位領導出席作陪。

　　晚上，在我的斗室，雷鋒與我作了徹夜長談。“小雷，你在我身邊上作一年多，明天要離開，我真舍不得呀!”“李書記，舊社會里，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是黨和毛主席把我從水深火熱之中救了出來，先送我讀書，后讓我參加工作，今天又送我參加祖國工業(yè)建設。這一切全是黨的關懷與照顧，我一輩了感激毛主席，感激共產(chǎn)黨。”“是呀，到了新的崗位，你要繼續(xù)努力，聽黨和毛主席的話，服從領導，團結同志。”“我會的。李書記，我到縣委機關工作以來，張書記、趙書記、您，還有其他領導和同志，像父母兄長一樣關心我、教育我、培養(yǎng)我，使我得到幸福與溫暖。說句心里話，我也是舍不得離開你們的，也舍不得離開生我養(yǎng)我的家鄉(xiāng)……”此時此刻，他有多少活要訴說，他有多少情要傾吐啊!他終于抑制不住了一頭撲在我的懷里，泣不成聲他說：“李書記，李叔叔，我，我……”我也不能自己，噙著淚水說：“小雷，你是個好孩子，要向革命前輩學習，放心去吧，為建設祖國努力奮斗。你熱愛家鄉(xiāng)，家鄉(xiāng)人民也惦記你……”我用一些慰勉的話鼓勵他，也想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皎潔的月光把房屋照得透明，窗紙上的樹影在輕輕搖動。這一夜，我們談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朝霞滿天，陽光燦爛。早飯后，雷鋒背著被子，鞍鋼同志給他提了小柳條箱，同志門把他送出機關大門，我一直送他到徐家橋渡口。我撫著他的肩說：“小雷，到了鞍鋼要常來信。”雷鋒不住點頭，淚水噙在眼眶里，強忍著不讓它落下來。他雙手用力握住我的右手懇切他說：“李叔叔，到了鞍鋼后，我一定好好干，決不辜負家鄉(xiāng)人民的囑托，決不辜負您的期望。我會給你們常來信，向家鄉(xiāng)人民匯報我的思想和工作。將來，我還會回來看望你門……”他又說不下去了。我強忍住眼淚，把他們送上渡船，望著小船在燦爛的霞光中慢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