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輪七夕的圓月說愛你散文

　　悲鴻：

　　我知道這是一封永遠也發不出的信，但是，我愿意在這樣的夜晚，借七夕的一輪明月說愛你，這愛更像是說給我自己聽的，但是，我知道，即便我們陰陽相隔，只要真情在，你一定可以聽的真真切切。

　　悲鴻，今天是七夕，再有40天，就是你去世三周年的日子，三年來，我用一身重孝將你陪伴，我知道，你走了，走在了我的前面，你在世的時候，我們來不及見面，你彌留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床前，可是，倘若你在天有知，俯視人間，那個穿著重孝的女子，你可記得她曾經是你的最愛嗎？

　　得到你去世的消息，我在中國臺灣是很驚愕的，雖然今生我沒指望你我再次相見，我想靜文也許不會同意的，但是我還是有點手足無措。我曾想，只要你活著，盡管你我有中國臺灣海峽相隔，但是，只要還都活在世上，我們的心就可以息息相通。只要你不停下你手中的畫筆，我就可通過你的畫感知到你的存在。你的那些畫在我心里的畫就會一次次撞擊我的心扉，叫我回想起那段彌足珍貴的時光——

　　那一年我十八歲，我萬萬沒有想到會成為你的學生，雖然僅僅是個旁聽生。

　　第一次見到你，我真的有點誠惶誠恐，這就是人們多說的繪畫大師徐悲鴻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聽到你那富有磁性的聲音的時候，我簡直被驚呆了，一種莫名的親和力溫暖了我。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值一提，因為跟你學習的高材生很多，而我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基礎的旁聽生，所以那時我幾乎不敢正眼看你，即便是大家爭論，我都不敢高聲說話，也不敢表明自己的觀點。你我關系的拉近就是從那一次你對我的關心開始的，那次去棲霞鄉村師范學校參觀，你看見我穿高跟鞋，就關切地問道：“怎么樣，腳有些痛吧？”當時我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暖流，一種似曾相識的暖意頓時彌漫了我的全身。你那憐惜的目光，立刻震懾了我的整顆心靈。那一天你的演講是那么的精彩，我覺得這是穿透我心靈的演講，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繪畫藝術的巨大力量，尤其是當你說道：真’就是生活中的美。藝術創作最難的，就是一個‘真’字。

　　我就忍不住猛烈的鼓掌，而我似乎也發現你看見我的激情四射，那一刻，我和你的距離又進了一步。這以后的繪畫課上，我感覺你開始注意我，但是我不敢奢望，我常常想，你這樣的大師，也許遇見本身就是天賜的重禮，我哪敢有什么奢望呢？可是破天荒的又一次你竟然表揚我繪畫進步很快，這可真是很少見的事情，當時我的心里有了一種莫名的喜悅，還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其實，我何嘗不想追隨在你的左右，那樣我就可以學到更多的東西。可是再次遇到你我還是很害羞，直到你問出了那句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孫多慈同學，能不能抽點時間到我的畫室來，做做老師的模特？”

　　就這樣，我走進了你的畫室，也開始漸漸走進了你的心靈。給你做模特的時光，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因為在那里我就可以近距離的接觸你，我坐在藤椅上，可以看書，可以吃水果，還可以默默地看你畫畫，一種濃重的藝術氣息熏陶著我。我總覺得在你面前，我可以像一個孩子一樣，而你也總是嗔怪的看著我搖頭，然后點頭。不諳世事的我，還對你的畫指手畫腳，說你畫的不是我，我哪里知道，也許從那時起，你的心里就萌發了愛我的種子。那時我有記日記的習慣，我曾寫道：“徐悲鴻教授是一位非常和藹的長者，他有學識，有修養，有風度，還有一顆善良的心。”也許少女的心就是這么微妙，當初一顆愛的種子也許開始萌發了吧。

　　悲鴻你知道嗎？每到七夕之夜，我就會想起我和你的臺城月夜。那臺城的月色啊就這樣鐫刻在我的心上，夜夜明，夜夜亮。那一次你帶我去臺城寫生，我們談景色，談歷史，談人生，想到了我的父親，我竟然淚如雨下，是你安慰了我那顆受傷的心。我萬萬沒有想到，就是在那個夜晚，你將我環抱于胸，你輕輕的勾了一下我的鼻子，然后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我閉著眼睛，眼淚肆意的流著，是因為你看透了我的芳心嗎？是因為兩顆心終于息息相通嗎？而你說的那句擲地有聲的話，也足以溫暖我整個的一生：“你記住，從現在開始，無論你到哪里，天涯海角，始終有一個人在關心著你！這個人就是我，徐悲鴻！”我被徹底震撼了，這句話里有父愛的溫暖，還有我說不出的撞擊心靈的力量。我索性輕閉雙眼，我祈禱時間可以在那一刻停留，這樣我就可以靠在你的肩上天荒地老。而我更沒有想到的是，你將我們的經歷畫在了《臺城月色》里，當我第一眼看見，我的眼前一亮：一個青年女學生，二十左右的年紀。白皙細嫩的臉龐，漆黑的雙瞳，童式的短發，穿一身工裝衣褲，秀美溫文，笑時尤甜蜜可愛。

　　這就是你眼中的我嗎，我感覺我心中有一種東西正在和你交匯，就是在那一刻，我好想撲進你的懷里，傾聽你的心跳，我好想哭著告訴你：其實我也很愛你。但是我忍住了，因為我不敢對你有過多的奢求。能夠這樣一步步的走近你，對我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天賜良機。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幅畫后來毀在了蔣碧薇的手中，從你當時心疼的態度，我就可以想見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于是我鼓勵你：我們可以再畫。藏在我們心里的記憶是任何人也剝奪不了的。但是，為了少惹事端，你卻只畫貓，我心領神會，先生，我愿意是你生活中陪伴你的那只貓，乖巧的貓可以嗎？

　　這件事后，無疑對你的打擊是很大的，但是我卻因此收獲了更深的愛情。悲鴻你還記得那枚“大慈大悲”的印章嗎？你竟然把我和你的名字緊緊連在一起，我知道，我已經深深的扎根在你的心里了。也許畫上的見證不足為奇，只要心中有，應該是更加永恒的存在。

　　悲鴻，你知道嗎？與印章同樣永恒的還有你送我的紅豆戒指，那上面刻有你的名字“悲”。我不會忘記那一次我們在天目山，說著故事，說著古詩，忽然覺得紅豆給人更多的是相思，是情愛，而你也那么善解人意，竟然做成了情侶戒。悲鴻，很多年以后，這枚戒指一直戴在我的心里，因為那晚的情景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間：正是在那晚你攬我入懷，你深情地將我親吻，我知道我已經被你融化，我能得到這樣的愛，此生足矣。

　　是的，很多年以后，每當我飽受思念你的煎熬的時候，我就會重溫這段記憶，我知道記憶是不會老去的。那個蔣碧薇，她可以奪走我出國的機會，剝奪我們見面的機會，但是我們心里的記憶，她永遠也無法剝奪。真的，悲鴻，我沒有怪你，我沒有出國，而且被父親強行要求做了教師，我都沒有后悔，在你身邊的那些日子，將是我永生的懷念。

　　后來的后來，我知道在我要結婚的時候你來過，但是父親沒有叫你見我，我知道，一切美好的情緣是不會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間隔而阻止的，后來我去了中國臺灣，我離你越來越遠，但是我的心卻永遠沒有離開那輪圓月，那輪刻在我心里的圓月。每個月圓之夜，尤其是七夕。我都對對著你生活的地方喃喃自語，我相信我說的那些話你能夠聽到。就像現在，我知道，我寫的這些字，你在天堂也一定能夠聽得見，因為無論在哪里，相愛的心都是相通的。

　　其實，離開你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孤身一人，我不祈求命運，但是你知道嗎？我根本無法忘記你。我覺得我的生命就那樣停滯在了你和我共存的時間。因為這件事，父親沒少教訓我，甚至動用家法，但是沒有辦法，悲鴻，我知道，我走的那一刻，已經把心留給了你。我迷戀上了畫畫，只有我提起畫筆的那一刻，我才感覺我們又能夠在一起了。我從不后悔把最美好的年華與你共度，因為你所給予我的，無論是繪畫藝術上的，還是做人上的，還是愛情上的，都是我終生受用不盡的。直到那一天，我聽到了你去世的消息，我的心劇烈的疼痛，我感覺的我的心也跟你一起走了，但是，很快我又清醒了，我要用我特殊的方式來祭奠我們的愛情。于是，我決定三年重孝在身。

　　悲鴻，人常說三世是存在的，那么，前世我們來不及遇見，今世我們遇見了，卻不能在一起，來世，你可以在天堂等我嗎？三世魂牽，唯有你是我永遠的思念。

　　悲鴻，今晚借一輪圓月說愛你，如果有來世，你一定會認得我的：那個穿著一身重孝的純情的女子，就在來世之路上，等你途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