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壹
很偶然的在豆瓣電影《姥爺》的一篇讀后感中讀到:也許是我過去生命太過于貧瘠,以至于當我聽到我未曾見過的姥爺的過往,竟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一句話觸動了我的心。突然對我那從未現身過的姥爺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只是聽媽媽說過,姥爺曾是他那個村的名氣響當當的修車師傅。誰自行車車胎壞了把柄破了都找他修,誰半路車胎沒氣了也找他免費用打氣筒。有時候去修車的人沒零錢或是忘帶錢,他也一筆帶過,不計較。他修車的時候,很少和顧客拉呱,他不會扯人家短人家長,只為略微點頭示意,去他那兒修車的人都是向著他的好技術去的,都知道他實在是個老實人,信得過。后來村子里分給他一快小田地,他就不再修車,轉而種莊稼了。
似乎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貳
這應該是我記憶里的第一次將要見到姥爺。其實很想不明白,明明是這樣親近的血緣關系,我卻沒有一點點關于他的印象,過年過節任何團聚的時候都沒見過這個遙遠的甚至有點神秘的長輩。那么長的時光里竟然連個模糊的影像也找尋不出。
這次也只是莫名其妙地跟隨著媽媽去了她的娘家。只因為了合她的意放松心情。
或許還是有點期待的吧。那樣的聽說的姥爺。
叁
村子雖然很是古老,卻精精爽爽得讓人眼睛發亮,安詳地躺在那里。頗有點風燭殘年卻滄桑遒勁的感覺。
鄉下的一切都很澄靜。
走到哪里都覺得不一樣。原本利落的一條干泥路,總有一些分叉出來的小路,小路旁也總有密密匝匝的淡淡的米粒樣的小黃花,還有傻里傻氣的小藍花在那兒一個勁兒的睥睨,惹得我原本好端端地大路上走著,走著走著總忍不住去拈花惹草去逗它們開心。
而我那傳說中的姥爺只專注他的小莊稼。他俯身看著它們,像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然后拿足了架勢,干得大刀闊斧又小心翼翼,眼神滿滿得放在了那些小小的個子上,絲毫不移開半分。他的胡渣子很亂,是他太陽曬多了嗎,還是他年紀大了喜歡像小孩子調皮搗蛋偷偷地把太陽偷走了——難怪那天是陰天?偸歉械接蟹N溫暖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朝我奔過來。
調皮的小孩子可沒他認真。他太專注了,只有偶爾乘田里走過的人搭個話的時候,他才停下來,解開旁邊放著的有茶碗的塑料袋,用乘有舅母做的米酒的那個又黃又扁的瓶子倒在茶碗里喝上幾口。他捏著個茶碗細細地咂摸,眼睛卻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檢閱著滿地的莊稼,仿佛一不盯緊它們就會飛走似的。然后再憨頭憨腦地繼續他那個考究的工程。
我應該算是他整個講究的工程里的唯一忠實觀眾。看了那么久,我甚至還是很不解他那種無論干了多久有多大汗淋漓卻還是絲毫不懈怠的熱忱究竟從何而來?瓷先ニ嵌嗝礉M足于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田地,多么驕傲于出自自己之手正在茁壯生長的小莊稼,多么欣賞那些個小小的身板在風中一溜排開整裝待發的樣子——他是那么的全神貫注,以至于他全然忘卻了還有我這個觀眾在旁邊至始至終在注視著他。不過我竟然也難得對一件事這么耐心,一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閑看眼前景。
很應景的想起了那句話——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姥爺在看他的有光明前途的苗子美好風景,看田園風景的我在看他。
很多的晌午后的時光,就那樣靜悄悄的度過。那個田埂旁的大石頭已經是我的地盤,盤腿坐上去剛剛好,還能留出一小塊地來放東西。有時候我邊曬著太陽做會兒習題,有時候掏出手機刷微博,或者用隨便扯來的草胡亂地編手鏈。有時候時間長了,真的感覺眼前的那只是一幅畫,一個勤奮的農民在干農活的最最引不起別人注意力的畫。
肆
大概是兩個禮拜的樣子,我就只在那個充滿閑情的地方呆了那么短或是那么長的時間。
很少能和姥爺說上話,他似乎是一個人習慣了,舅舅家是離的近,卻是很少來往,幾平方米的家里突然多了我和媽媽,好像還沒適應;蛟S我該呆得久一點的,起碼一天內說的話能超過10句也好的。
有點遺憾的是偶爾能在田里碰到“張大伯”——據說是這樣叫的。一老一小,張大伯和他的孫子。孫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紀,很濃的眉微小的眼,襯著很明朗的臉,看到我一直若有所思的打量他還會不好意思地臉紅?上б仓挥锌纯从植恢浪帧2贿^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又怎么樣呢。風華正茂的年紀里想太多啦。不過,似乎我的確是應該呆的久一點的。
伍
日子就那樣,暖風里來黃昏里去,散漫而悠長。
我想我所看到的姥爺已不局限在“聽說”的小小范圍內了。一個本分只知埋頭苦干的人,一個老實沉穩的農人,的確是最適合與土地打交道的。無論什么時候,土地都不會因為他的卑微而歧視他,不會因為他的木訥和寡言而捉弄他。
那時候的風總是溫暖又凝著沉靜的。在一穹勻凈的澄藍里,一個蒼勁雄渾的生命正慢慢浸入同樣鮮活的田埂。
也許我也該在豆瓣電影那里寫篇讀后感。關于我的姥爺。
因為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