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行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敧,諳盡孤眠滋味。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我再次翻開風帆的校刊,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厚重感,我甚至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書。這絕不是因為其中載有我的兩篇文章,我不是如此虛榮的人。而是因為在那一篇篇同齡人的文章中,我看到了一個又一個充實而又純真的文學夢,每個人都通過自己獨特風格的文字來表達自己的快樂與愁思、夢想與悲傷,就如同一個個精靈在描繪自己心目中的天堂,忘情地訴說著他人或自己的故事,慷慨地抒發著曾經或未來的渴望。
我知道,是意義賦予了這本書神圣的地位。而更榮幸的是,我參與了這樣一件快樂的事。一種曾經的“與我有關”的神圣使命感讓如今的我倍感欣慰。原來我也曾和那些認識的,陌生的,朋友和知己一起為了我們各自的文學夢陶醉過,奮斗過啊!翻過一頁頁紙張就像在翻閱屬于我的老舊默片。不,是屬于我們的。
現在的我甚至費解,我們是懷著怎樣一顆心才完成了這樣的鴻篇巨制,信念怎么會如此堅定,所表達的情感竟可以這樣純真!那些出自肺腑的友誼頌歌,那些發自內心的師生情誼,甚至是那些朦朧美好的淡淡情愫,都是那樣的潔白,惟美得令人不敢褻瀆。
他們笑了,她們哭了,他們愛就愛了,痛就痛了,恨就恨了。不遮掩,不違心,不偽裝,不逃避。為了心中的執念在青春路上肆意行了如此一段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旅程。
我忘了,我其實盡可以自豪地質疑:他們,那些他們,不就是曾經的我們么?那些苦樂,愛恨,不就是曾經我們的部分青春么?
我惶恐。
思緒至此,我竟然有些自慚形穢。如今的我過著怎樣的生活?掩飾悲傷,是為了讓自己不會絕望,掩飾快樂,是為了讓自己不會浮躁;掩飾自我,是為了讓自己更合群,掩飾他人,是奢望有朝一日他能對我心存感激。可是大家都在掩飾,心知肚明卻都不說出來。
真性情呢?所謂的真性情呢?它戴著“高境界”的光環落寞于隅角,并被人笑罵為“不明狀況的傻瓜”。現在我常常是帶著很高的寫作熱情打開文檔,卻面對著這一紙空白兀自發呆。
該不該如此落筆呢?寫下來會被人嘲笑吧!文藝青年才會寫出如此酸澀難咽的渣吧!殊不知,這時的那紙空白正用一種鄙夷的眼光看著對面的怪物,發出聲聲怪笑。我無顏面對,只能關閉文檔,然后陷入深深自責。卻驀然發現那個美好的曾貫穿了我初中生涯始終的文學夢就像氫氣球般漸行漸遠。
學識,機遇,能力都是干好一件事的不可或缺的前提,可它們只能保證你把這件事干“好”,卻不知要想登峰還需一味藥引子,看似微不足道卻至關重要的天真。真有一絲返璞歸真的意思呵!世俗淵博了你的學識,賜予你了機遇,鍛煉了你的能力,卻貪婪地一口口地蠶食了你的天真。誰能在浮沉于社會充實自我的過程中留守住心中的天真,誰才會有所創新。
我很敬佩如今立足社會的各種作家,網絡的,現實的,商業的,文藝的,學術的,抒情的。也許他們中的許多在世人面前表現的多么功利,世俗,文藝,甚至是雷人,但我堅信在他們內心深處還是緊緊扼住了與生俱來的文學夢,緊緊攥緊了頑強的天真,才會矢志不渝地在坎坷的路上與夢想為伴漸行漸遠。沒人能了解他們的心,但至少我們可以對他們有一個善意的臆測。
我似乎醒悟,是年華太過殘忍,改變了太多美好。
但它是善意的。它迫切地想改造我們的心態,思想,行為,使之與社會的洪流相融,讓我們趁早認清人情世故,認清世態炎涼,趁早圓滑,才會不至于在每個山口懸崖摔得太重太痛。因此,我們不妨認為,世人的長壽安康是源于年華筑成的內心圓通與淡漠的堡壘。
它保護了我們,只是太過匆忙,心中頓生不舍罷了。
可我們是否應該感激呢?
不如就像校刊文中寫到的那樣:
我和你
形形色色的你
各種各樣的你
年華路上走幾遭?
年華路上走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