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讀書筆記
有很多書,我們在讀的時候不屑一顧,原因是它們沒有一波三折的情節和波濤洶涌的情感,但是在閱讀結束再回頭思考的時候,又會覺得溫婉深沉,回味無窮。讀這類書純屬精神層面的享受,可以獲得對人生和生命價值的思考和追問。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于我就是很好的例證。
一頁頁將《生命》讀完,我從心底里服了米蘭?昆德拉。他用高超的技巧將哲理小說提高了夢態抒情和感情濃烈的一個新水平。其對于靈與肉、輕與重的思考顛覆了我原本既有的生命價值觀念,甚至開始使我產生惶恐。
生命中確有輕重之分。人類奔波勞碌傾其一生無非就是為了追求幸福快樂,即一直以重的姿態在追逐"輕",而人類幸福的標準無非是家庭、名利、愛情等媚俗的東西。西方悲觀哲學家叔本華以為,人生即意欲之表現。意欲是無法滿足的淵藪,人生卻總是去追逐這種無法滿足的淵藪,所以追逐本身就是一大痛苦。對此,很多人呼吁何不放棄追逐,重新審視身邊的人,考慮一下如何真正的活著,拋掉負擔,回歸自然,養精蓄銳以應對一切。
可是生命除了有輕有重,還有"沉重之輕"。叔本華說,存在既是痛苦。若要不痛苦,須是不存在。生命之重通常都會使我們理智地提醒自己應該遵循的生命法則。有重就會有對于輕的渴望。然而當輕真正降臨,我們卻很難承受。沉重之輕與重不可調和的矛盾讓生活更加糟糕。人們習慣了在一次次成功和贊美中肯定自我,當真正放下追逐,卸下所謂生命之重時,便陷入了失重后的生活。這時候一切的滿足感蕩然無存,"上進心"被當做垃圾處理了,自我意識就再也無法支撐,社會上只剩一群人感嘆家庭親人的可貴,蕓蕓眾生將慢慢喪失掉個性。說的遠一點,社會發展文明進步就更沒指望了。
詩人蘭波說:人生要一邊趕路,一邊賞花。"一邊…一邊…"這個關聯詞往往強調并列性。蘭波想表達的不是要有樂觀豁達的心態,而是要用這心態來"趕路"。人生如果僅僅用來"賞花",便只剩空虛、恐慌和無聊的安逸了。這即是我所理解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書中對于我們所忠于的生命之重有種特定稱謂,叫做"媚俗"。媚俗要求人們擁有一份堅信和簡單化的真理來得到最大多數人的理解,并同化他們整個集體。在媚俗的世界里實施的是心靈的專制,是對個人定義美的意志的剝奪,它來自對生命的絕對認同。我認為書中四個主人公中,弗蘭茨是最媚俗的。他可以代表我們每一個人,他至死都沒有明白自己所追求的美只是別人眼中偶然的錯誤。
所有存在的即是合理的,媚俗也不例外。任何人只要不脫離公眾就難免媚俗。當個人有意扭曲自己的價值觀去應和群體的價值取向時,就已經陷入了媚俗的境遇。所以,即使最瀟灑的薩比娜也不能免俗。
書中有兩對互做對比的人物:托馬斯和特蕾莎用來表現"靈"與"肉",薩比娜和弗蘭茨用來表現"輕"與"重"。靈與肉的糾葛占了本書大部分篇幅,但是淺薄如我卻并沒有參透什么,而薩比娜和弗蘭茨的對立沖突,讓我印象深刻。
薩比娜是帶有叛逆色彩的特立獨行的女畫家,她的人生充滿了背叛。她是昆德拉媚俗哲理思想的主要載體。被特蕾莎發現和托馬斯的情人關系時她選擇離開,弗蘭茨準備和她真正攜手時她又再度選擇離開。她的背叛不止在私人生活中存在,更延伸到國家社會中。在祖國遭遇困境時,她對游行隊伍毫不理睬,共同的故土、歷史和文化不會使她與那些捷克移民有任何共同的思想親近。這樣,她又構成成了對"同胞"這個概念的背叛。她寧愿自我地生活在陰暗的光里,也不愿媚俗的活在陽光下。我覺得她和書中兩個男人之間都不存在愛情。她不愿承擔什么,始終處于背叛的進行時,所以他們只是她享受生命之輕的道具。和托馬斯在一起,是類似知己的存在。和弗蘭茨在一起,她則扮演起長者的角色。放下奔波的角度組織家庭安頓下來,對別人來講是種輕,對她則是不能承受的媚俗之重。可是一個時時刻刻將自己視為局外人的人,一個總是不停背叛生命之重的人,生活中會剩下什么呢?薩比娜給了我們答案,只剩下空虛和寂寞。
弗蘭茨則是完全和薩比娜背道而馳的。他的人生信條是"忠誠",他的一生就是對事業、婚姻、愛情忠誠的追逐過程。可是結果卻像唐吉訶德愚蠢地和風車搏斗一樣,結局徒勞無益,令人啼笑皆非。可他對薩比娜又充滿崇拜和愛慕,所以他嘗試著用薩比娜的人生哲學來改變自己。雖然最終被薩比娜拋棄,但他卻享受到了和年輕女學生在一起的輕松,沉迷于自由和新生帶來的歡樂,這對一直處于"重"的狀態的他是種真正的救贖,是迷途中的精神回歸。只是最后的最后,他還是沒有放棄追逐,在所謂"偉大的進軍"中喪失生命。他的一生是平凡的,媚俗的,卻又是偉大的。弗蘭茨的經歷告訴我,也許最沉重的負擔就是一種最真實的生活。如果一個人沒有負擔,比大氣還要輕,他將變得似真非真,完全自由卻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