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兔子們
昨天中午下了好大一場雨，我和好友被淋得很慘。好容易到了好友家，我小心地脫下鞋子，腳很痛。
“別那么小心啦，小寶骨折不會跑出來了。”笑笑，走進客廳呼喚小寶。小寶是她家的正值豆蔻年華的小母貓，黃色與白色的毛混雜在一起畫著雙色的地圖，眼睛大大的，是琥珀色，一臉的柔弱無辜。
我從冰箱里拿出了冰淇林，想著小寶。之前說，小寶在陽臺上玩，不小心從5樓摔了下去，幸好是摔在草坪上才撿回一條命，不過還是骨折了。今天到這里，沒看見小寶直愣愣的眼神，我有些疑惑，但沒說出來，然后取出一大瓶可樂，替自己和各倒了半杯。
“小寶呢？”呢喃著，“大概是被爸爸媽 媽送到寵物院了吧。”
她的手機響了。她聽著電話，我還在慢悠悠地倒可樂，聽見她驚訝的語氣，我有些好奇，但她在通電話，也不方便問，便慢悠悠地倒完另一杯。我觀察兩個杯子中的可樂誰多誰少，然后再加一點，一直到平均了，才滿意地端了出來。
然后我看見肩膀抽搐著，她哭了。我把可樂放在她面前，說：“怎么了？別哭了，喝可樂吧。”
“小寶死了……”哽咽著說。
“死了？”我抬起頭，“怎么會呢？不是骨折嗎？”
“它掉下去的時候……還在爬……還在叫……我以為它沒事的，就去上學(xué)了……可是，可是……是內(nèi)臟出血……”聲音很模糊，聲線像輕顫的游絲。我站起來四處走動：“可是，它不是貓嗎？……貓是不會讓自己在陽臺上掉下去的呀。”
“可是……那次獸醫(yī)為小寶看病的時候……不是把它的腿弄傷了嗎？小寶這次……肯定是因為腿沒好，抓不穩(wěn)臺磚，才掉下去的……”抽抽噎噎地說，她一定恨死那個獸醫(yī)了。“我以為……我以為……小寶會老，會陪著我考上大學(xué)再死去的……可是……”說不下去了。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小寶，它不應(yīng)該就這么死去的。我經(jīng)常去家，我知道她，他們一家，都是極其重視小寶的。
“那……它的尸首呢？”我咬了咬嘴唇，說。
“先被冰封，然后……然后把它埋了。”
沉默了很久，我緩緩開口：“其實你們的小寶很幸運，它……它是被你們重視著的。它不像我以前養(yǎng)過的兔子……”
“小寶跟它們不一樣！它不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聲音很尖利。
我一顫抖，捏著吃剩下的冰淇林。我想起了我以前養(yǎng)過的兔子。同樣是動物，被人們寵愛著的動物，它們受到的境遇卻如此不同。基本上，只要是我養(yǎng)過的動物，下場都很慘。
我養(yǎng)過的第一只兔子是鄰居送的，雪白的容貌，紅色的眼睛，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小小的籠子里，可愛又可憐的模樣。它是極調(diào)皮的，會跑著跑著然后騰空跳起360°大翻轉(zhuǎn)，像出色的體操運動員；但它又極嗜睡，只要我撫摸它，它就必趴下享受，它趴下了，就會睡覺。后來它長大了，小白兔變成了大白兔，模樣不那么招人喜愛了。我們厭倦了它，把它送給姨媽家。后來聽說它在表姐床上噓噓，被姨夫殺掉吃了，我當(dāng)時竟然還抱怨姨夫沒有請我們吃兔子肉。
第二只兔子，是熊貓兔，眼睛周圍一道黑圈，憨憨的，像熊貓。它剛來的時候是被媽 媽放在籠子里提回家的，還沒有手心大。我看過后愛得不行，把它像玩具一樣放在沙發(fā)上把玩，它掉下沙發(fā)了再把它“撈”上來。它被關(guān)在籠子里養(yǎng)著，一天放風(fēng)的時間少得可憐。它慢慢長大，在一個冬天，很冷，我們把它關(guān)在籠子里，第二天早上，它凍死了，死得那么卑賤。我至今還記得它死時的模樣——雙眼瞪得大大的，側(cè)躺著四肢前伸，頭向后仰，身體仿佛是僵硬的，死不瞑目的樣子。它被阿姨扔到了過道的垃圾桶里，任其腐爛。
第三次養(yǎng)兔子，一養(yǎng)就是一對兒，一公一母，同是熊貓兔，同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長大了，它們四處大小便，我媽受不了說要宰了它們，我爸爸看不過去，便把它們帶到天河公園放掉了。
我的兔子和貓，活在同一個世界，待遇是那么不公平。我將它們視作玩偶，而他們，是把小寶當(dāng)做家人，死了還要埋葬，而不是，而不是，被吃掉，被扔進垃圾桶，被隨隨便便地放掉！
我記得我的床沿邊還有兔子玩耍過的痕跡，人躺在上面，下面卻不會有任何一只兔子跳上來了；我想起哪一只兔子對我的依賴，我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我還想起不知道是哪一只兔子，特別愛跳床、啃被套。
我多么想再養(yǎng)一只兔子，然后好好對待它，不把它關(guān)在籠子里，訓(xùn)練它大小便要找對地方，讓它每天都做一套操，冬天時在它的小窩里鋪上溫暖的被子，不喂它在菜市場上被多少人踩過的菜葉……可是現(xiàn)在，我不能再養(yǎng)了！
我的兔子，我的兔子們啊！
我盯著可樂，不敢看，然后我哭了，我好后悔好后悔。說是那時候年幼不懂生命的寶貴也好，說是本性使然也罷，我看清了我小時候，是懷著一顆多么冷漠多么殘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