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錯門
我想我是走錯門了,在輪回的時候,昏昏沉沉地就降生在這個家。
——題記
夕落,我把秋意的寒風籠進肥碩的外套,“砰!”地毫不留情地關上家門,也把身后橘黃色的燈光冷冷地掩住,還有媽媽的眼淚,爸爸的怒目……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負氣離家,他們從留、到追、再到視而不見,因為這樣久了,他們知道我除了家,無處可去了。
與以前一樣,我讓眼淚在無人的寂寥小巷痛快地崩潰,還有心里的不甘。但回首展望,家里的燈,還在亮著……或許,是真的替我留著,在這個除夕夜。
寒春
我是在春天降生的吧。十五年前,爸爸的身上還穿著單薄的工作的臟衣服,便匆匆地趕到醫院,在族譜上草草寫下了我的名字,又重新回到工作的地方,為那每個月兩百塊工資繼續拼搏。媽媽抱著我幸福地笑,笑著笑著就哭了,因為在這個家,我應該是個男孩。盡管爸媽都不重男輕女,但爺爺和奶奶,可是盼著孫子出生的那天,綿延香火。媽媽無奈奶奶的思想,抱著我推著虛弱的身體走了好幾里的山路回到外婆家。媽媽一邊賺錢一邊帶我,還要承受不懂事的小姨的頤氣指使,就連我滿月時的斷奶,也是她一連幾晚“狠心”地聽著我的哭聲失眠著自己斷掉。
如今,她回想那段時光,竟也是笑著心酸道:“真沒想到,居然能撐過來……但看到你長這么大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或許,我是真的走錯了門:不是男孩,還給他們添累。
戚夏
三歲,在南下的火車里盡管很熱但還是抱著媽媽織的毛線衣的我,跟在爸爸的身后屁顛屁顛地跑了一路:“我終于可以見媽媽了!”
爸爸看著我笑,滿是疼愛還有無奈。因為他知道,這次與他合股做生意的人——我小姨和小姨丈,他們都很難伺候,但為了生計,他還是去了。果然的果然,那天我從幼兒園放學回家,鄰居張爺爺抱住我:“乖,不要進去,爺爺帶你去買漂亮的小魚。”我背著小書包被牽走了,卻殊不知,那扇緊掩的門內,小姨操著菜刀紅著眼指著我爸誣賴他私吞了一萬多。我媽哭著說離開,等我回來就離開。小姨冷笑著就把身邊裝滿了三年賬本的包毫不留情砸向我媽的腦袋:“現在就滾,你有什么資格等你女兒回來!”
……
是的,我或許是真的走錯了門:連媽媽要離開這個讓爸爸背黑鍋的地方都不被允許帶走我。
肅秋
九月的天一點點高起來,我的心情也一點點地煩躁起來。
六歲,七歲……十二歲,六年來,小學時光,我的榮譽,我的驕傲,都緩緩地融進童年,吞噬了童年。同學說:“你真勤快,每次經過你家的店,都會看見你在跨級做奧數題。”我笑,把心酸揉進鮮紅的獎狀,心里有小小的不甘:我其實也很想去玩的。老師說:“加油,別讓你爸媽失望,保持好成績,拿更多的獎項。”我彈著古箏想每晚的舞蹈訓練,滿心無奈:我要玩!
他們為了我的優秀,熬紅了眼地思考著如何“壓榨”我所剩不多的玩樂的時間。可終究,我還是無法做到一貫的優秀,他們的眼底,還是會有失望吧,盡管嘴上說著“沒關系,下次努力。”
我曾不止一次地回望小學的六年,也反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輪回時走錯了門,沒有足夠的優秀,來寬慰他們疲憊的心。
殘冬
原以為深秋的雨已經是冰寒徹骨了,但又怎料,沒有團圓飯的除夕夜,心才是真正的冷寂落寞。
媽媽揚著我退步的成績單倚在陳舊的門框邊,有淚水順著她的眼角紋滑落:“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好的高中,也就不用在這個時候留你奶奶一個人在家……”我懂媽媽的意思,常年在外生活的我們,就連三年前爺爺去世的那個雨夜,我都無法再見他最后一面,就連如今,讓爺爺安魂的地方,我可悲的不知在哪。
我還傻傻地揚起臉,看北風肆虐地掃過家門前那顆枯黃的老樹,以青春的名義叛逆著,期待那場荒唐的狂歡。
是真的真的走錯了門,穿過輪回的橋來到這個不容許折騰的家,似乎再讓我一鬧,它就會四分五裂。
交季·換年
四季的風緩緩吹過,吹落了那片黃葉,吹落了那朵殘英,也吹落媽媽眼角的淚珠還有我心頭累累的思慮。
聽說,只有了前世的恩怨積淀,才有今生的擦肩。那我在上輩子,定是與他們結下重重疊疊的情思,才有現在的相依。
所以,即便于我的心,千回百繞地認為在奈何橋邊輪回門前我是真的走錯了;即便現在我滿足不了他們的心愿,他們也順承不了我的叛逆;即便我和他們之間有著萬水千山般的代溝。我想,我還是將錯就錯吧,好好地做好身邊的事,梳好他們鬢邊為我而生的白發,籠在心頭。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我含笑著,推開那扇熟悉的大門,在這樣的夜色里,給他們道一聲晚安,新年快樂!
是的,我是在輪回時走錯了門,但此時我推開的門是我的家,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