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的時光
河岸的蘆葦在微笑,藍色的布谷鳥在眨眼。
——題記
不清楚已經離開了那一座村多久,甚至翻著手中的日歷也不能清晰地想起村莊的里里外外,那村人的音容相貌,似乎都已經夾雜不清,在我的腦海,愈愈淡出。我努力地想挽回一段記憶,卻發現,那隱隱的話語和眼神,即將被匆逝的時間切進人生的回收站。
當我穿過了黑暗,天空綻出了花火。
我很害怕黑,害怕任何象征灰暗,極端的顏色。我嘗試著一個人向小村后暮色籠罩的森林走過去,卻一次又一次失敗——被那一種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沉重氣氛打敗。至今想起來很可笑,但在當時人小,膽兒也不大,每一次的深入都給自己增加了恐懼,直至有一天完全被嚇倒,盡管只是因為一只小小的飛蟲閃著微弱的光。天空給那時的我以無盡的黑暗,閃爍的星星在眼里只算它嘲笑我的工具。
躲在角落里數落自己,為什么這么膽小,淚水輕輕地淌下來,落到地上“啪嗒”不見,才知道光憑自我責備是沒用的,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放棄。后有一天,池伯知道了這事,大笑了幾聲,對我說了一番深入人心的話:“你要知道,很多人心里都有個很難去除的污點,在他們對什么東西感到恐懼的時候,便會不斷地壓抑自身,給自己壓力,到時候自以為這種感覺已經在內心生根時便不會再去理會它,但總有一天他們會因污點的不斷擴大而產生無用的后悔之心,卻不曾想到污點擴大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我終于懂了,我應該做的,不就是趁著現在,將那所謂的污點給去除了嗎?
我鼓足了勇氣,向森林走去。眼里是否有淚在閃,我全當不知。
當邁進這黑暗統治地的邊緣,我深吸了一口氣,回放著那一幕幕的場景,心里對自己懦弱的不服,全都奔涌了出來,一鼓作氣,向深林深處走去。我在一排排巨樹中穿梭,繞過了一棵又一棵竹,當我來到中心地帶時,我已經汗流浹背。黑,全是黑。我向四周望去,天空搖搖欲墜。真的要繼續走下去的,我對自己說。
又是滿目的松樹,幽幽的小路似乎也不怎么安全,小路兩邊有高大的灌木,夜色太黑我看不清有什么東西在窸窸窣窣。心怦怦在跳,手心也早已浸滿了汗水。
當我沖出這片林子,我大喊了一聲,邁開雙腿向前跑,我欣喜,我終于不再像從前那樣怕黑了!這時再望向天空,還是綴滿亮亮的星,云層曳著輕紗從星群中緩緩穿過,風吹過面頰,一縷舒暢纏繞身邊。月光浮泛在水波上,漾起一圈圈的小漪。想起池伯的話,心里又充滿了信念,也僅是他,給了我繼續奮斗的決心。
悠悠歲月,自然如歌;喧鬧燈光霓虹,不及瀑布星云。
小村的一切都那么令我懷念,恬靜飄著陽光香氣的花叢,蔥翠生機勃勃的樹林,以及那條會唱歌的小溪,藍色綢緞一樣的小溪。
小溪的水清澈見底,水流很溫和,坐在岸邊將雙腳伸進去,涼爽的水會溫柔地撫摩你的腳趾,“嘩啦嘩啦”,總是會給我帶來很多驚喜。上游的水小村人用來洗衣淘米,下游的水小村人總是當作飲用的茶水,中間有一座不高的小橋,覆住上游水與下游水的交匯地點,避免造成水源污染。小村人會在上游喂養點魚兒,魚兒在小溪里長得壯又肥,小村人都笑開了花。小溪是那么美麗,又是那么歡快。小村里,自然的美,確實讓我感嘆萬千。
每年春天,鳥兒們就飛來了。
不知是什么名兒,小村人的口中,喚起來卻總是那么親切。
小村人為拯救那些歸家半路受傷的鳥兒搭了一個大巢,安在小村村委的大房子后面,爺爺奶奶們最愛照料那些鳥兒了,總是帶點玉米粒什么的喂養它們。它們吃得開心,卻沒有打算永遠要呆在小村的想法,不久之后,它們就會悄然飛走。小村人,對這一點很熟悉。“回家吧,早點回去,別再垂翅了。”小村人會為每一只飛去的鳥兒唱一首歌曲,緩慢略帶憂傷,卻又帶著小村人特有的善良。他們揮著手,眼睛久久看向鳥兒離開的地方,意味深長。
小村的每座房子都很古老,長滿了爬山虎,周邊睡滿了無名的野花。一股清淡的韻調,從你在地面望著它們開始蔓延。走近,仿佛能夠拋棄所有雜念,在布谷鳥的叫聲中,一心只沉醉于小村的大美之中,令人流連忘返。
小村令我懷念的,不僅僅是它的景,它的情,還有小村人淳樸,寬厚,善良的個性。
是呀,那么溫和。
但一切都已經是過去了,小村已經不在了,只剩下空空的廢墟與我一顆無寄居之所的心靈。它被小村的所有帶走了。
城里人希望把小村拆掉建更多的樓房,好讓自己過上現代化的舒適生活。他們丟給小村人一大筆錢,可小村人不稀罕。他們丟了錢,背井離鄉。
我翻著那本相冊,背景越來越現代,小村獨特的風韻正在漸漸消失,最后化作了煙末飄散,不知去向。其實,消失的不僅僅是一個小村,還消失了一大片足以溫暖世界的人心。
時光湮沒進了我的腦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