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虎二草
我又看見屋后的虎二草了!它悄悄地爬滿了整個院墻了,一株一株獨立而生,一株一株又是牽連的一個整體,一株緊挨一株,貼著地面而生,密密層層,見不到一小塊泥土。春天的陽光一抹,葉面泛出新綠,我情不自禁地向它行了個注目禮。
記得首次見它,也是十多年前的春天,虎二草只是那么孤獨的一株兩株,葉片略帶黃,像是墻角那只萎靡不振的病雞崽,同情加惡心,因此,沒有想多看它幾眼的意思。后來的幾年里,由于父親病重,少敢那份閑情逸致,偶爾瞟見了它,只把它作為可有可無的雜草罷了,不去用心打里它。有一年,似乎開了一墻的白花花,但也就只是一片白而已,沒有引起半點情趣。
前年清明回家給母親上墳,先擺上供品,把白色的錢紙用小竹桿子掛起,小心翼翼地插上母親的墳頭,點燃了一大把錢紙,燒了一柱香,向母親恭敬地作了幾個揖,告訴母親她的兩個揀養的孫女已成人,順利地考上工作,孫子也上了大學,又給母親報了平安。正轉身走時,回頭看見虎二草已爬上墻頭,郁郁蔥蔥的攜兒帶女般地正爬往母親的墳頭。我低下頭,默視了片刻,對大女兒說:“艷,向虎二草行禮吧!”我的女兒先是愕然,立馬所悟,恭恭敬敬地給虎二草們鞠了一躬,把余下的白酒灑在了它的身邊。原來我的大女兒是個孤女,也是我的學生,看見她孤苦伶仃,我提議讓她來我們家,供她生活和學習。第一個表態同意的是我的母親,她說:“好!難得的一個孫女,我每頓少吃幾口飯吧!”后來不久,我的母親真的又多了一位孫女了,她整天樂滋滋的,逢人就說:“這孩子乖!”的確,我的母親是把她當作自己的孫女了,孫女也親切地叫她:“婆婆!”祖孫倆相處十分融洽。可這個孫女患有皮膚過敏癥,每年夏天蚊蟲一出世,她的腳上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母親不知從哪里得知虎二草煮甜酒可以治這種病,就設法弄來了虎二草讓她的孫女吃,結果療效非凡,幾天下來,病痊愈了,母親樂得無比,像是凱旋的勇士。母親也常為她的孫女縫補衣服,為她洗衣。有人見了忍不住要勸母親幾句:“你這大把歲數了,還揀些苦吃啊!”母親總是笑著說:“這是當婆婆的應該的。她讀書忙啊!”
后來一聽說有人皮膚過敏的,她就立馬答道:“我后墻上有虎二草,我孫女的過敏病就是這樣治好的。”說了就回老家去扯一大把來。那墻上的虎二草原來是她為孫女治病后剩下的,特意種植起來方便需要的人。
三個子女正在讀書,也是我們經濟最艱難的時候,母親患了肺癌,她得知自己的病情時,毅然放棄治療,說把錢留孫輩們讀書。我多么痛恨那可惡的絕癥,那時是黎明黑暗一般,母親還沒有等到天明就駕鶴西去了。我示意讓道士把母親的遺體安葬在墻后院,靜靜躺在我們的老屋后,讓她老人家多見她的兒孫們來來往往的身影,讓她靜候安息。
十多年過去了,你的兒子也將步入老年之列,你的孫輩們也將為人母為人父了。屋后那片虎二草啊!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