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你前方半米
海浪濤濤,“卷起千堆雪”。在遠方,有海鷗的歌聲傳來。我的雙腿浸在海中,放下揀彩石的手,望向天海交接的一線,看那太陽逼近地平線,卻依舊奕奕生輝。
恍惚間,一個浪頭把我掀了個趔趄。我趕忙趨向淺岸,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對母子,正在岸邊散步。那個青年,拄著一根木制拐杖,一邊探,一邊緩慢地走著。青年雙眼閉著,有時睜開,露出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他的母親,則微俯下身子,細細掃視著前方的路,小心地攙扶著他,任半頭白發在海風中凌亂。原來,這個青年是一個盲人。那,他的母親撫養他,得靠多么強大的毅力啊!我回頭望向沉靜深邃的海洋,隱隱感受到一個詞:海納百川。
青年突然喊起來,掙脫了母親的手,竟獨自行走。不知這是因命運不公的一種痛苦,還是不愿像兒時那樣被母親所“限制”。只見那位母親呆立在一旁,眉頭緊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但是她的兒子看不到。那母親焦灼的無奈,讓我不由想到了苦澀的海水。
“快摔吧,摔死你!”我正為那位母親的遭遇而憤懣不平。可就在下一秒,那母親一個劍步沖到兒子身前約半米處,朝著兒子的方向,立刻半蹲下來,用她臃腫發紫的雙手迅速撿著沙灘上較大的石頭,并把它們扔到一邊,卻始終保持與兒子的半米距離。那青年的雙腿不服輸地一直向前,他母親的后退的雙腿也不曾停過一秒。就這樣,這一條不長的海岸線被打通了一條“無石盲人小徑”。我有幾次看到那母親的雙腿在發抖,卻也終究堅持了下來。
終于,青年的氣消了些。他疑惑地問母親:“為什么我沒感覺有石頭拌我呢?”母親笑了,笑得溫和而燦爛,像貼緊海際的夕陽:“也許這世上真有第六感存在吧,你雖然失明,但是說不定可以用第六感代替你的眼睛。”在那一刻,我注意到那青年原本黯淡的眸子驟然亮了,好像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海水隨著太陽的下落而變冷,天空與大海之間嵌著夕陽。夕陽逐漸被波瀾不驚的海洋吞沒,像逐漸合起的明眸。但是也許在夕陽的前方半米,又能向東看到一輪朝陽冉冉升起。這讓我想到:愛與新生。
我望著大海一點點變紫,想著:會不會總有一個人,在你前方半米,為你撫平荊棘,而你,卻一點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