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那么一點點
婆婆越來越令人難懂了。
將近畢業了,學業讓我幾個月難回一次老家,甚至有些淡忘了,在門前等我的他們最近還好嗎?銀杏結果了嗎?
決定回一次家
老遠就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守候在那里。婆婆又老了。還記得還記得那染黑了而稍顯活力的頭發如今又白了,失去了老伴的她也許只剩我這么個期待了。
她圍著紫圍裙,摩挲了好久枝虬似的手才敢牽上來,硬似鐵,卻有著令人舒適的溫度:“好久沒回來了……”斜側著臉,擠出一絲微笑,那布滿紋路的臉讓這溫暖的笑顯得極其生硬。
她將我們安頓好后說有事出去,閑來無事,我悄悄跟了上去。
眼前的是一個廢鐵廠,廢棄的鋼鐵銹味充溢著周圍,我嫌棄的揮了揮,睜開布滿灰霾的眼,我瞧見了婆婆。那是怎樣一幕令人心酸的場景啊!婆婆帶著布滿銹黃且有破洞的“白”手套,咬牙,現將一塊鋼筋側起,再慢慢捧起,蓬亂的頭發抖動,抖下了灰塵,抖下了時光。
我沖上去,一把奪過鋼筋,卻竟一下子翻倒在地,這么重!我驚異地凝望婆婆矮小的身板與萎靡的肌肉,沉默了……她見我跌倒,連忙扔掉“白”手套,一邊拍撣著我身上的灰塵:“笨孩子,你怎么不好好待在家呢!我還差一點點搬一下,你先回去。”
還差一點點?我瞥見那堆積如山的鋼筋愈加疑惑,家境也不差啊,婆婆為何如此賣命?
我佇立了許久,回到屋子,電話那頭:“還差一點點!你們先吃吧!”
這一點點,沒能再補全。
婆婆當天晚上不小心被鋼筋刺入大腿,住院了。醫生說,就差那么一點點,腿就費了。我們滿是責備,不懂她為何堅持不要媽媽的錢而去天天當小工。病床上的她顯得更加蒼老,低著頭自責道:“孩子馬上中考上學要錢,我這一輩子也沒給孩子什么值錢的東西,閑著也沒事干,能攢點攢點,聽他們說要三萬多呢!我攢了有三萬了,就差那么一點點了……”
病房里無聲,只見靈魂獨舞。
婆婆痊愈后又繼續去干了,為了彌補她剩下的一點點,一天55元,我不知她已干了多久,還要干多久……
我不再渾渾噩噩,為了這一點點。
就差那么一點點,也就是這么一點點。
我,懂了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