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他們
有這樣一行人,世界待他們如草芥,他們卻綻放如玫瑰。
——題記
【他】
路的轉角,你每天都會看到他安靜地坐在那里,和他的攤子一起,在人潮開始繁忙的時候就出現了,在太陽幾近落山的時候就離開了——他是個修拉鏈的男人,也是個啞巴。
幾天前,奶奶叫我拿了鞋邊掉了的拉鏈給他修。那條路我已不知道走了多少次,輕車熟路地拐進了男人所在的角落,男人正在專心做著手里的活兒。我坐到男人旁邊他專門為客人準備的小凳子上,他似乎發現了我的存在,抬起頭對我笑了笑,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我手中的鞋子上。他并算不上多好看,歲月和苦難甚至在他黝黑的臉上留下了幾道淺淺的溝壑。正是黃昏,微紅的光碎在空氣里,也映得他的笑格外好看。我微微愣了神。直到看到他略帶疑惑的目光,才晃過神來,把鞋遞給他,指了指壞掉的拉鏈。他立刻會意,帶著他的笑同我點了點頭。和他交流一點也不困難,雖說他的世界是無聲的,但他同外界交流的方式卻是獨特的。那雙帶笑的眼睛似乎能把他所有的想法寫在上面。我在他邊上坐下了。他拾起那只鞋,將壞掉的部分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很快找到了解決的方法。我看到他那雙做多了活而布滿老繭的手嫻熟地拆下拉鏈,雖說嫻熟卻一點也不帶敷衍,一舉一動都揉進了他的認真和感情,像是對待孩子般溫柔。接著便在他手邊的袋子中挑選可以替代的新拉鏈。怎么說他認真呢?你看他那一袋上百顆拉鏈頭,他卻并沒有掏出一顆就用,而是拿出一顆,放在鞋上比了比,看看顏色不對又放了回去。再挑,形狀又不協調,于是又放棄。他這樣來回八九次,才終于選定了一顆甚至比原配更好搭配鞋子的拉鏈裝上去。做完這些,他又仔細上了油,反復看了看才交還給我,和我比了一個“1”的手勢。才一塊?我不禁有些不太相信,反問道:“一塊么?”他還是帶著笑容點了點頭。給過錢他小心翼翼地將鞋放在我手上,微笑著,目送著我離開后才低下頭繼續他的事。他的歲月和滄桑,藏在他手上的老繭中,藏在老花鏡下并不渾濁的眼中。他停留在巷子的最深處,從未放棄,似乎是退入了生活與生存的最底層,可他仍會對擁有滿天落霞的世界,報以微笑。
【她】
小學外做鴨血米線的老奶奶天天都來得及時。推著她的小車,慢慢一鍋米線和燉鴨血過來的。她身材很小,佝僂著背,但給人感覺卻很慈祥和藹。放學了,孩子們朝她的車子旁涌去,這時候她就很開心,笑得眼睛瞇起來,忙不迭地給孩子們盛上一碗一碗的鴨血米線。老奶奶的生意好當然是有原因的——她的鴨血永遠比別人家的多上一倍。她毫不吝嗇這些食物就像不吝嗇她的愛一樣。我總要跑過去買上2塊一碗,奶奶會笑著接過錢邊熟練地撈起米線邊和我說些話——“今天又來了?嘗嘗今天奶奶煮的鴨血,好吃著呢!給你多放一點吧。”像在和她自己的孩子說話一樣,慢慢的,暖暖的。
也有時候有些孩子忘記帶錢,在她的攤前徘徊來徘徊去,眼巴巴地看著老奶奶鍋里香香的米線。這個時候啊,奶奶就會輕輕地招呼他們過來,把盛好的米線放在他們手上,朝他們眨眨眼睛說:“今天奶奶請你的!”我注意到那碗米線上的鴨血,一點也沒有少放。等孩子們吃飽了,總要調皮地朝著奶奶笑,夸獎著奶奶做的米線有多好吃。這個時候啊奶奶總是笑得最開心,一如童話中慈祥的奶奶,有著最感染人的笑。到了天黑了,孩子們都走光了,老奶奶才推著她的車往回走,背影在路燈下模糊成一片黑影,有些莫名的孤獨和單薄。
他,她,他們,在這個日益發展起來的城市里保持著最初的單純與樸素。他們生活在城市的低端,連抬起頭都望不見那些住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他們平凡,他們不得不為生計日夜操勞;他們平凡,他們不得不接受城市人鄙夷或輕視的眼神。但正是他們,編織了城市生活的鏈條,把最累的背在肩上,換得了別人的方便或是笑臉。
他們平凡,但孤芳自賞并不能代表美麗也不能說明絢爛,自以為不凡更不能象征英雄氣概和立地頂天。他們平凡,他們不張揚,所以他們在平凡的世界里創造一個又一個花開的春天。他們平凡,他們每天看著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和夜空的每一個星星。他們,在平凡的生活中亦或是腳踏實地,亦或是步履蹣跚,他們忍受這生活,更是享受著生活,看風云變幻,悲歡離合,閱盡悲苦。閱盡悲苦也依舊在生活中演繹平凡,不會悲觀不會絕望,只有安然。安然地作一棵草,一片磚,鋪成城市的康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