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不回來
轉眼之間,時節已經到了秋天了。
記得畢業二十年的同學聚會的那天,正好是立秋。而分別了二十年后重又相見的步入不惑之年的我們,或許在人生的季節中,也正邁入到秋天的季節了吧。
秋天,是一個什么樣的季節呢?
小時候,我是非常的渴望秋天的到來的。那是,還沒有明顯的秋天的概念。只知道,若干個狂風暴雨的日子過后,小河漲滿了水,兩岸的莊稼隱也沒在連成了片的淺水中了。
雨后的晴空下,不經意的向屋后看去,有一個佝僂的矮小的身軀,卻背著大口袋吃力的蹣跚著趟過河水,向我家的方向走來。是誰非要這樣冒險涉水呢?我們這樣望著,想著。等到人稍稍近了些,天哪,竟然是外婆!我們跑著迎了上去,有幾分激動,更有幾分好奇:外婆的口袋里,背的是什么呢?
“昨天風雨很大,打落了一地的梨,有的熟了,我怕壞了,這幾天你不會去,給你們背了來……”外婆的耳朵早年就已經聾了,只自顧自的說。
原來如此!外婆家種了好多梨樹,每年都要結好的的梨,而這些梨都不賣,只是自家吃與送人。我漸漸的長大后,每年都要去她家多次,特別是梨子成熟的前后。我成為那些梨的最先與最后的嘗客。對于我來說,秋天,就是可以吃梨子的季節。梨子的甜,脆,那種汁水的滋潤感,是我秋天的所有的記憶。
稍微大一些了,我讀書了,漸漸地感覺到季節的存在了,春天,是播種的季節,夏天是生長的季節,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冬天則是蘊藏的季節。
在大一些,讀的書又多了些,秋天這樣一個季節給人的感覺沒有那么簡單了。“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凜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凄凄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余烈。夫秋,刑官也,于時為陰;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歐陽修老先生如是說。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辛棄疾筆下的秋天只一個“涼”字已然盡收。
而郁達夫的《故都的秋》,除了飽含他對“故都”的自然風物向往、眷戀,更感覺出字里行間隱含的的幾分憂郁,幾分孤獨。每每念及那個時代的、社會的風云,他的令人唏噓感嘆的遭際,秋天,又讓人覺出了些許的苦澀。
秋天,我好像懂了一些,又好像還有很多不懂。四十不惑,還是四十不必惑,——算了,要真正弄懂秋天,太難了,或許,這一生,都弄不明白了。
即將進入人生秋天的我,盤點收獲,又有什么呢?
我只知道,那個沉浸在金燦燦的梨園里的秋天,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