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據說北大西洋的亞索爾群島,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此處常年12—25度,可謂夢中伊甸園,人間似天堂。對此佳境,那些人財兩閑的人們,趨之若鶩,似候鳥般遷徙,向往之情無以復加。
我的一個朋友,就是這個群體里的一只“候鳥”。這天,我為他餞行。
“何必到那么遠的地方尋找溫暖!”淺吟低酌之間,我突然發問,“你知道嗎,那種溫暖,咱們這兒就有!”
“哪兒?”朋友眉頭微蹙,盯著我發問,大有馬上退機票的架勢。
“中午站在天寒地凍的室外曬太陽,那溫暖的感覺不亞于亞索爾群島!”
“哈哈,老兄,你這是在偷換概念!”
的確有點文字游戲的味道,但我又何嘗說錯了呢?
溫暖感知于發膚,那是上天的恩賜。這種純自然的感受,除了我們人類以外,還有動物,花草樹木等等所有的生命;另一種溫暖,來自于心靈上的感應。這種溫暖,為我們萬物之靈的人類所獨有,她感知于心,發乎于情。不為萬物所左右,不為寒暑所冷暖。對此,古人早有了悟。王昌齡的《芙蓉樓送辛漸》可以說是最好的詮釋: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可見,在人情的溫暖面前,沒有天寒地凍,難尋孤苦飄零。
不論是達官顯貴,還是百姓平民,對“溫暖”,都會有銘刻于心的經歷和感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不同的年齡段,對“溫暖”的感受也是不同的。
孩提時代,最溫暖的地方是父母的懷抱;學生時代,來自慰藉的溫暖是老師和父母贊許的目光;到了戀愛階段,最能體現溫暖的,是戀人靈與肉的交融;成家立業后的溫暖,是平安祥和的家庭生活。那么,古稀之年的老人的溫暖,又是怎樣的呢?對此,我曾迷茫過。
記得不惑之年的冬天,那日陽光充足,幾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坐在木凳或是輪椅上,在數九寒天之中曬著太陽。他們表情木訥,目光呆滯。我看到這幅情景,內心涌起了一種悲憫人生的愴然感:人到了這個歲數,樂趣何在?想起自己有可能步入后塵,憂從中來,難以斷絕。
而前些日子的一次經歷,讓我對陽光下的老人的糾結,得以釋懷。
那是一個寒風刺骨的中午,我坐在公園長條椅上等待一個朋友。燦爛的陽光輕觸摸著我的肌膚,周身頓感暖意融融。我微微的閉上眼睛,幻想著自己是一位耄耋老者。我的眼簾,被陽光浸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冥冥渺渺,自己仿佛穿越到了襁褓之中,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恬靜。
我的軀體里,似乎有一股緩緩流淌的清泉,在蕩滌著塵封中的記憶。靜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安而后能得。倏忽之間,我明白了那些曬太陽的老人,他們不單是汲取驅趕寒冷的熱量,更主要的是為了,在溫暖的記憶的沙灘上,回味、享受著多彩斑斕的一生。對于他們來說,在那表情木訥、目光呆滯的掩蓋下,生命之旅,從新走過!
溫暖是種幸福,溫暖是種胸懷,溫暖是種憧憬,溫暖是種滿足。可以說,人的一生,是追求溫暖的一生。曾參的“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我們規劃出了尋找“溫暖”的途徑。或許會問,人們享受的溫暖,與“治國、天下平”有何關聯?關系甚大!試想,在一個生靈涂炭、餓殍遍野的國度里,百姓的“溫暖”,何來之有?正所謂民生冷暖,系之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冬日的陽光顯得格外的溫暖。我將那位去亞索爾群島的朋友送到了機場,登機前,我把李白的那首《贈汪倫》的詩,發在了他的手機上。在揮別的一刻,我搖了搖手機。他看完自己的手機后,臉上露出了甜美、溫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