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
從姥姥家回來。老媽一直在感嘆人事變遷:再深的感情都很難邁過感情這道坎,怎么都不知不覺的變得勢利了呢!
我也看到了,卻不敢說什么,因為,其實,每個人都在變,都在追趕,唯恐自己被落下,于是,我們都學會了討好能幫助我們前進的,卻對曾經幫過我們的人變得不聞不問。
表哥問舅舅:“昨天剛宰了羊,肉還挺嫩的,二伯你要不?”卻沒有問坐在后排的老媽。車子將要發動時,表哥拍著車窗沖我揮手,臉上掛著往常的笑,卻有些牽強的意味。我看著舅舅旁邊的兩條羊腿,突然感覺到了變化,只是借了舅舅的車子,就這般熱情。為什么呢?
我們都在變,成長的同時,也在失去原有的愛。
唯一不變的,就是年逾古稀的姥姥和姥爺。十幾年過去了,姥姥還是一如既往的嘮叨,一如既往的嚴厲,一如既往的愛占小便宜。打撲克的時候老是自愿輸給弟弟,讓他用“贏”的錢買零食。總愛說兩句我們都聽不懂的俄語,然后享受我艷羨的目光。只有一點,姥姥的記性越來越差,經常會忘了自己剛說過的話。我經常會忘了,姥姥是師范畢業的。
從我記事起,姥爺就是快樂的代名詞,也總讓我感到安心。我從沒見過他發火的樣子,每次他訓別人的時候,我都在一旁偷偷笑,總以為姥爺是在故作嚴肅,嚇唬他們,就像嚇唬我一樣?纱謇锶硕己芫粗厮,不像我,沒大沒小。我漸漸長大了,不再胡鬧,也漸漸失去了對姥爺的崇拜,但姥爺不甘心退出,他永遠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用計算器算題,姥爺把算盤劃拉的啪啪響,終于在我摁計算器之前報出了答案;姥爺第一次下五子棋,就贏了沒怎么輸過的我;相比之下,我的抽象派的兔子在姥爺寥寥幾筆就勾勒出的兔子面前無地自容。這真的會讓我忘了姥爺連一年級都沒上完,卻用雙肩擔起了整個家的重量。
可他們不會用電腦,不會打手機,一直用的是老式電話。表姐用筆記本給他們看哥哥在部隊的近照,他們不敢碰電腦,怕不小心碰到哪里照片就沒在了。夜深了,姐姐的手機屏幕依然亮著,他們不敢說話,怕打擾了姐姐,只能心疼的,默默的嘆息。
表姐說他們太落伍了,老人對什么都沒有接受能力?墒抢褷斀洺V钢业恼n本學字,也記住了很多。姥姥經常和村里的婦女們學帽子的新織法,然后給小侄子送上一頂新潮的帽子。我想,不是他們落伍了,而是我們,我們在長大的同時,也扔掉了真誠﹑公正﹑善良……我們越來越浮華,拋棄了地面,去接近渺茫的天空。而他們,依然在固執的守著經濟落后卻實實在在的過去,不愿讓它荒蕪。
可他們也實在變了,姥姥越來越近視了,姥爺的背也越來越彎。昨天還穿針引線的姥姥,今天卻看不清楚針眼。前不久還看姥爺意氣風發的趕著牛車,這次回去姥爺卻把牛車賣了,姥爺說,人老了,套不動犁了。眼里分明有著落寞。不知道以后,他們還有沒有力氣守在日漸蕭瑟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