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有抑郁癥的犬——哈雷
打我記事兒起,家中幾乎就沒有斷過養犬,這些年來已養過近十條犬了,不過這些犬都是紅顏薄命,有的因病而死,有的死于車禍,有的死于謀殺,還有的下落不明,總之少有善始善終者。
在我家待的時間最長的就要數現在的這條犬了:養了5年的哈雷。哈雷是條流浪犬,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種,是我當初收養的。那時我家有條黃毛小型犬,已經下崽兒了,留下來一條公的小黃毛,其它的全送人了,在我爸媽看來留下一條小黃毛就已經是做到仁至義盡了。
哈雷那時候約莫剛過滿月,就在我家附近的幾條街上流浪,也有人家收養過,但沒幾天就又將其逐出家門,一是因為它丑,眼上有一對兒白色的眉毛與它渾身黑色的毛發很是不搭,讓人看上去有點不舒服,賣相不好;二是不會搖尾討好,擠眉弄眼的諂媚人。眼看著就要餓死街頭,我終究于心不忍,頂著家里輿論的壓力收留了它,并且送給它名字:哈雷!
小黃毛比哈雷大十幾天,仗著自己比哈雷壯實,又有大黃毛這個家長,沒事就找哈雷的麻煩,又是咬又是撲的。哈雷一直在外流浪,嚴重的發育不良,那瘦的皮包骨頭的小身板根本不是小黃毛的對手,每次都被咬的狼狽不堪,可哈雷從來沒有說忍氣吞聲的,咬不過也要拼命還擊,而且下口都特別狠。
一到開飯的時候,小黃毛母子倆就拼命地搖尾巴,眼里盡是乞求的神情,滿臉的諂媚之色,給它們食物就樂得上躥下跳,在地上打滾,露出軟軟的肚皮討好。哈雷則不然,只是表情嚴肅的死盯著我手里的食物,一副你愛給不給的表情,我呢就等著哈雷搖尾討好,但僵持之下,哈雷贏了,我將食物拋給哈雷,哈雷三口并作兩口的就吞下肚,完了又拿眼死盯著我手里的食物,我知曉哈雷很餓,可我又偏偏想讓哈雷討好我,最起碼我喂它東西吃的時候對我搖一下尾巴,讓我摸摸頭啊。
誠然,哈雷是條自尊心很強的犬,哈雷在吃東西的時候不許人靠近,更別提摸摸它的頭了。小黃毛上去想要搶哈雷的食物,哈雷則像狼一樣咧嘴露出獠牙,豎著背上黑色的硬毛,斜著眼白死死的盯著小黃毛,嘴里還發出嗚嗚的低吼,以示警告,整天養尊處優的小黃毛哪里招架得了這氣勢,立馬泄了氣,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躲到大黃毛身后。
我家有兩座院子,一個是老院,另一個是新買來的院子,拿來作車庫和儲存糧食用。哈雷三歲的時候,小黃毛母子就被委以重任,看護新院,此時的哈雷已經遠遠超過小黃毛的體格,長的高德威猛,比大黃毛還要大上一圈,一身漆黑的硬毛,毛尖上卻是雪白色,那雙露著兇光的眼上是一對兒雪白的眉毛,活像多了一雙眼睛,奶奶講這種犬是四眼天狼,兇著呢!家里來了生人,哈雷恨不得將繩子掙斷撲上去撕咬,為了安全起見,不得不將繩子升級成鐵鏈子。
三年的時間里,經過我堅持不懈的噓寒問暖,終于在哈雷的心里打開一條縫隙,與哈雷建立了我覺著不怎么深厚的感情,不過至少哈雷開始對我搖尾巴,允許我在它進食的時候摸它的頭了,雖然哈雷看起來多少還有一絲抵觸,但對我而言已經很滿足了,我爸去摸哈雷的頭時,哈雷就會很抵觸的低著頭躲到一邊。我想哈雷小時候的流浪生活讓它很難再去信任人類,哈雷受過的傷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靈的創傷,難以愈合。
小黃毛母子幾乎沒怎么栓過,它倆會互相解開項圈,加上性情溫順,也就沒怎么栓過,整天在外亂跑。犬與犬之間肯定也會溝通,小黃毛母子回家后也肯定會與哈雷講外面的情況,外面筆直的瀝青路,高大的白楊樹,一望無垠的青青的原野,廣闊蔚藍的天空和那棉花一般的白云,還有路上遇見的其它動物,講外面的一切,人說成年犬的智力已經如同人類六七歲的孩子,有了獨立的思想。
哈雷打小被我收養,三年了沒有踏出過我家大門,一直拴著沒松開,我可以從哈雷眼里看出它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哈雷也會想在藍天白云下的原野上自由自在的盡情奔跑,側耳傾聽風從樹葉間吹過的嘩嘩聲,去嗅那青草新鮮的芳香,去見一見路上遇著的所有動物,跟它們講:“嘿!你好,我叫哈雷,很高興見到你!”漸漸的,我發現哈雷總是趴在地上,雙眼出神的透過開著的大門朝外望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過多久小黃毛母子出事了,它們母子倆也不知道在外面誤吃了什么,回家后一直嘔吐,到最后開始口吐血沫,才半天光景,小黃毛母子倆便在痛苦的哀嚎聲中死掉了,哈雷一直朝著小黃毛母子倆狂吼,似乎在拼命挽留著什么,地面也被憤怒的哈雷給抓的稀巴爛,可能哈雷在那一刻理解了死亡的含義,那天晚上,哈雷整晚都在嗷嗚的悲嚎,帶動著村里的犬都跟著悲嚎,夜色下這悲涼的嚎叫聲直沖我的心里,催人淚下。
此后的哈雷變得更加冷酷兇猛,對來我家的生人更是咆哮的狂吼,死命的往前撲,鐵鏈也被扯得變了形,平常的時候,哈雷總是悶悶不樂,若有所思的趴地上望著門外面,我知道哈雷想要出去,可我怎么敢放它出去?要是咬了人怎么辦?萬一誤吃了什么東西怎么辦?我只好每天都多逗哈雷玩,摸摸它的大腦袋,給它撓癢,梳理毛皮,可哈雷總是興致不大。
我也開始到外地念書了,一個月回家一次,爸媽告訴我說,我回學校后哈雷更加沉悶抑郁,只有到了我該回家的那一天才會變得有精神,哈雷竟然可以算出我什么時候回家,什么時候回學校!如此這般又過了兩年。
那是暑假的第一天,我剛剛到家,沉悶兩年的哈雷突然變得異常興奮,沖著我大吼,又跑過去使勁兒咬鐵鏈,還對我拼命地搖尾巴,那意思在明顯不過了,哈雷想讓我松開它,我看著哈雷那可憐的樣兒,心軟了,想著由我牽著哈雷出去散散心,只要我盯緊點不讓哈雷亂吃東西應該問題不大,于是便打開了鐵鏈,誰知還沒等我抓牢,哈雷便帶著鐵鏈竄了出去。完了!我連忙騎車去追,只看見哈雷一頭鉆進原野便再也看不見了。
后來我在老遠的河邊發現了鐵鏈,皮項圈還完整的套在上邊,原來哈雷早就會自己去掉項圈了!我上當了!此時的哈雷應該在不知何處的原野上盡情的奔跑吧!哈雷獲得了自由!可外面的世界遠沒有那么美好,危險無處不在,哈雷吃什么睡在哪?會不會誤吃什么東西中毒,會不會因為咬人而被打死?漫無目的的找了一天,已經沒有希望了,看著空蕩蕩冷清的哈雷的窩,心里好些難受!哈雷會死嗎?我在心里問自己。
七天后的傍晚,我猛然發現哈雷的窩里多了一團黑影,拿手電一照,一對兒綠油油的眼睛嚇了我一跳,是哈雷!哈雷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跑了回來!哈雷渾身上下臟的不成樣子,前爪有點跛,身子也瘦了整整一圈,大腦袋的正中間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哈雷在外面險些死掉!還好它活著回來了,也不知道從沒出過家門的哈雷是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
我知道哈雷餓壞了,趕忙拿來食物喂它,哈雷卻沒有吃,而是瞇著眼睛哼哼唧唧的蹭著我的腿,使勁兒的搖著尾巴,親昵的看著我,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疼惜的摸了摸哈雷受傷的大腦袋,把食物遞到哈雷嘴邊說:“快吃吧。”哈雷這才狼吐虎咽的將食物消滅干凈,我又給哈雷添了一次食物,哈雷又是吃的精光。
打這以后,哈雷變了,對我的家人也開始親昵的搖尾巴,讓家人摸它的腦袋,整天都是精神奕奕的,之前的沉悶抑郁一掃而空!我呢每次回家必定帶上哈雷到外面溜溜,看得出來哈雷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