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善村的畜生

　　樂善村中有一個傻娃，名喚畜生。據說是小時候突發高燒，燒壞了腦袋，成了傻子。誰都不知道他的本名。有人戲稱他為畜生。可憐傻娃不知其妙意，逢人便向村民介紹自己的新名字。久而久之，在“歡笑”聲中，“畜生”就成了傻娃的代號。

　　畜生永遠是臟兮兮的。他裹著一身破浪衣服，泥污不堪，頭發也板結成一縷一縷的泥條。臉上污七八糟，竟看不出原先的模樣。唯一一雙眼鑲在黑乎乎的臉上倒是黑白分明。

　　在這個村中，似乎誰都可以欺負他。大人閑暇之余找點樂子，就將點燃的煙頭或石子往畜生身上扔，欣賞他啊啊大叫揮手蹦跳的夸張樣子。孩子被家長責備，心情不好，總要狠狠踹上畜生幾腳，泄個悶氣才好。許是因為愧疚，偶爾也有人施舍畜生點殘羹剩宴，給自己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嘿，這還做了一個樂善好施的好事，自覺人格人品也提升了百倍。

　　畜生餓了就就著混了泥土人家不要的剩菜下飯，熱了就在村附近的小溪流里滾個滾。沒有人愿意和他做伙伴，這可是個又臟又傻卑賤的生物呢。家里的孩子都記著大人的警告：娃，離畜生遠點，否則畜生身上的傻子妖怪就會纏著你，你的腦袋也要壞，成了傻娃咯。妖怪是這群天真可愛的孩子們最害怕的玩意兒。此后，他們就像躲瘟神一樣躲著畜生，生怕傻子妖怪來吃人。

　　畜生也不惱，他自折了一支木棍，就趴在破廟后的沙土地上畫畫。畫的是什么，自然也沒人看的懂。只有畜生繞著自己的杰作跑圈，瘋狂地笑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像著了魔似的。他把那幾條彎曲的細線命名為柳條飄飄，用手在泥土中摳了形似肥蟲的形狀再畫個小圓圈，就叫做毛毛蟲吃地球。

　　村民對此驚異萬分，恐懼于畜生腦袋里異于常人的想法。

　　“要不，把畜生送出去得了，我怕會給咱村帶來什么不好的事故。”

　　“就是這個理，任其自生自滅好了。”

　　“呸，咱村可叫樂善村，不干不厚道的事。還是送到縣城去，那可比咱村富多了。畜生去了也叫他吃香喝辣的。”

　　“對，咱家的婆娘要添置點東西，也叫孩子們也去見見世面。”

　　次日，大家為畜生送行。村里人都有點舍不得，有的還暗自抹了抹也許不存在的眼淚。那架勢，活像山旮旯村為大學生踐行的模樣。所有人都很悲傷，只有畜生樂呵著拍手。

　　陪同的還有幾個小孩子。大人看著不安分的畜生，護著孩子，貼著山壁，走著這崎嶇的山道。

　　突然，有個走在畜生前面的小孩子，一腳踩空，土碩墜入山涯，頃刻不見了蹤影。孩子重心不穩，無助地想抓住什么，就要墜落……

　　大人眼看著，卻來不及抓住那只手，那個孩子。

　　畜生動了，他用那雙臟兮兮的手，狠狠推回了孩子，自己卻……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所有人都靜默無聲。只聽見風聲，那樣哀婉的風聲。

　　“阿娘，阿爹，快回去給我洗個澡，傻子妖怪要纏著我啦”那個被救的孩子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