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丁香
他的大手拉著我的小手,奔跑在那漫山丁香。
微風輕撫耳畔,柔草搔撓腳丫,丁香搖曳舞動,散著淡淡芬芳。朝陽升起,撒向山坡萬丈金光。
他總喜歡穿上一件白色的襯衫,胸前的紐扣也總是整齊的排列著。我曾笑他這么大個人還學小年輕打扮,他卻笑著答:“不老不老,我才十八。”于是,我便自得其樂地稱他“張先生”,他卻是愣愣的讓兩朵紅云漫上了臉頰。
六歲,我仍住老家。清晨微醒,便樂意至極地隨他去了山上。天空似被籠上了一層輕紗帳,朦朦朧朧地可辨識出東方那漸漸靠近的紅霞,大地仍在沉睡,只有那遍地丁香被晨露喚醒,閃閃發光。他拉著我奔跑在那漫山丁香。腳下踩著的風,面龐被輕輕撫摸的風,都讓那遍地丁香翩翩然舞動身軀;腳下踏著的綠地,眼前飄飛的蒲公英,都讓他的輕唇上揚。我微微瞇眼看著他,皺褶斑布的臉上洋溢著生命的氣息。
十六歲,我再回老家。黃昏漸睡,他樂意至極的隨我去了山上。天空綿軟無力,西方那火燒的夕陽似在燃燒著最后的芳華,如快終止的蠟燭,殘存著燭芯的最后一點光亮,只有那遍地丁香,仍搖動著身軀送上縷縷清香,縱使十年易逝,仍不改初心。我拉著他奔跑在那漫山丁香。他不愿被歲月的匆匆腳步牽絆,也不愿被生命易逝的無情束縛,他所擁有的,正如那遍地丁香,只有那愈來愈熱烈地盛放,只有那愈來愈濃厚的清香。
他仍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仍是那一排整齊的紐扣,仍是那一句俏皮的“我才十八”,仍是我稱他“張先生”時通紅的臉頰。即使他已消逝在風中,消逝在那漫山丁香。我擁抱丁香,擁抱那唯一不變的紀念,擁抱那唯一不改的初心。
我的小手擁抱著丁香,奔跑在他溫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