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一捧淡然、隨遇而安
在某個煦日微暖的午后,我獨(dú)自依偎在一處陽光可及的地方,突然好想就這般靜靜地遙望著窗外,且觀花影,且聽風(fēng)聲。
閑來無事,于是便又翻開了陶潛的詩集。“不慕樽有酒,不慕琴無弦。慕君遺容利,老死此丘園。柴桑古村落,栗里舊山川。不見籬下菊,但余墟中煙。”每次讀到這句,都會不禁地反復(fù)斟酌許久。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境,才雕琢出了這般怡人的畫面,一物一景中,又隱藏著怎樣一種的恬淡?
一直以來,都在仰慕著詩人筆下的那種豁達(dá)之情:興起之時,挽袖飲酒擊案作歌,興盡之末,觥籌交錯就地酣臥。土石為紙,雨雪為墨,一筆柔情,一紙灑脫。此等愜意,此等悠閑,或許也就只有筆者自己知曉吧,而我等眾人也就徒有向往羨慕之份而已。
婉婉羞日落西山,翩翩青鳥倦東還,屈數(shù)浮生幾事憾,未曾偷得半日閑。細(xì)數(shù)過往,我們已然在喧囂的塵世之中幾經(jīng)流離,幾經(jīng)輾轉(zhuǎn),而今卻只落得滿身的塵埃跡跡,銹印斑斑,于是,便好想能夠掬一捧淡然,尋一處凈土,隨遇而安。
如若可以,我也想有那么一座茅草小屋。青石臺階,曲木門窗,屋前幾株垂柳遮陰,院后幾樹梧桐觀影。藏于深山,隱于密林,遠(yuǎn)連村舍,近抵河溪。于東籬之下,辟出一畝沃地,半分種豆,半分種菊。從此便以山人自居,農(nóng)夫自擬,終日一柄荷鋤,一披蓑笠,于阡陌之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偶遇農(nóng)事不忙之日,或執(zhí)一桿竹篙于河邊垂釣,或負(fù)一編竹筐于山間采藥。午后小憩,且臥柳下,聽百靈附和,杜鵑輕啼,此時,清風(fēng)為宮,山澗為商,柳擺為角,鳥啼為徽,蟬鳴為羽。夜半子時,且坐藤椅,吟樂府九歌,詩經(jīng)文集,此時,燭火為詩,剪影為詞,青墨為歌,黃卷為賦,竹簡為曲。此等逍遙,此等愜意,只愿老去,又有何欲?
負(fù)筐采藥,漫漫山路兮早已日暮隱云煙;采菊種豆,東籬田園間不覺夕露濕我衫;梅妻鶴子,西子湖之畔且聽風(fēng)聲和杜鵑;茅屋陋室,秉燭夜讀盡唯有墨香伴我眠;竹林閑聚,飲酒作詩罷只知心歡不知賢;縱酒放誕,無語凝咽時只愿一夢醉千年。這次第,一撇清粥,一碟小菜,雖無感粗細(xì)咸淡,卻也只求濁瀝不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事明日寐,雙耳不聞窗外事,笑看春葉碾秋灰。隱居桃源深處,任世外春去秋回,葉落雁歸,我都愿攜一縷安然,心如止水,靜觀流年,品悟喜悲。
那如畫般的田園,如詩般的美景,一場夢盡,終究只不過是些鏡花水月爾爾,寫在紙上,藏于夢間。
而如今,遍觀窗外,朝朝紙醉金迷,夜夜燈紅酒綠。再看自己,曾在庸庸碌碌的喧囂之中,迷失了多少韶光,又錯過了多少花期。為得求生,溜須拍屁,為得虛名,爭名逐利。言不由衷,只好無奈自勉:如能安分守己,誰愿顛沛流離。
我靜靜地倚在窗口,一把藤椅,從煦日微暖坐到了日落西山,一杯暖茶,從情深意濃喝到了色褪味淡。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又或許果真如此,萬念皆由心生,由情起,無關(guān)風(fēng)月,無關(guān)冷暖。心若怡然,一眼望去,那個時節(jié),又何處不桃源,何處不南山?
行走于庸庸碌碌的紅塵之中,我只愿掬一捧淡然,隨遇而安。于行道之旁,且看桃花成蔭,柳絮如煙;于喧囂之末,且聽風(fēng)聲如詩,鳥語如弦。
煮一杯清茗,讀詩閱卷,品茶悟禪;擁半闕淡然,隨風(fēng)而眠,隨遇而安。此般閑情,此般愜意,更與誰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