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枝頭
昨夜下了一場雨,間雜著風(fēng),時間很長。當(dāng)此暮春,名花正好,偏那風(fēng)雨就來逼迫了。想那遠(yuǎn)山近水,碧海藍(lán)天,究竟幾處落下飄絮的花瓣?到底多少“煙柳楊花,絲絲點點隨風(fēng)舞?”君不見,《紅樓夢》中“埋香冢飛燕泣殘紅”,黛玉的一首葬花詞,哭癡了多少人的心。
沿著流轉(zhuǎn)的季節(jié),一路尋找。
在屬于冬梅綻放的緋紅里,枝頭燃過一派繁榮,火一般的熱烈、奔放。梅與蘭、竹、菊并稱為“四君子”,“冰雪林里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芬芳。”還與松、竹并稱為“歲寒三友”,“不受塵埃半點侵,竹籬茅舍自甘心。”梅以它的高潔、堅強、謙虛的品格,給人以立志奮發(fā)的激勵。在嚴(yán)寒中,“梅開百花之先,獨天下而春。”天底下,贊頌梅的詩篇附身可拾,然,若是去尋梅花凋零的樣子,歷來都是屈指可數(shù)。
不怕君笑,曾經(jīng),老家掛過一副贊美梅竹的中堂畫,上書“虎行雪地梅花五,鶴立霜田竹葉三。”那時,年歲不大,字又潦草。我常常把“虎”誤讀成“席”,“霜”誤讀成“霸”,一含混,就是幾十年。關(guān)于梅花落,南朝·鮑照寫過一首:“中庭雜樹多,偏為梅咨嗟。問君何獨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實。搖蕩春風(fēng)媚春日,念爾零落逐寒風(fēng),徒有霜華無霜質(zhì)。”
念及翁格的“莫怨春歸早,花余幾點紅。留將根蒂在,歲歲有東風(fēng)。”回憶里轉(zhuǎn)來一個醒目標(biāo)題:“東風(fēng)不讓一木枯,春雨猶潤萬物榮。”那是一位同事在辦黑板報的專著。那一期,發(fā)表了我的格言,其中,“滿園開放的花中,一朵是自己,至少有一朵屬于自己。”按說,終日忙忙碌碌,不管借物言志,還是托物言情,對于位卑人微的一介草民,亦決非率意而成。
鄭板橋的“今日畫梅兼畫竹,歲寒心事滿煙霞。”與謝大光的“落花辭樹雖無語,別倩黃鸝告訴春。”二者聯(lián)在一起,亦即回到了落花枝頭,或是枝頭落花上來了。一葉一菩提,一花一春秋。板橋在清冷間有說不出的妙處,而后者的多情落花委托黃鸝向春天囑咐什么呢?
在屬于菊花綻放的橙黃里,枝頭燃過一派繁榮,火一般的熱烈、奔放。在屬于荷花綻放的潔白里,枝頭燃過一派繁榮之外,清澈的水里除卻昂揚的枝頭矗立,還能看見天空和葉的倒影,可愛的小魚在水里歡快的游泳,荷塘的顏色很清澈,很明凈……
“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知道,我無心擊碎名花正好的暮春的嬌艷欲滴;看那一朵一朵的白,一樹一樹的紫,朵朵粉嫩、樹樹清美。我也明白,我無意帶領(lǐng)我的讀者,墜入一層層的哀怨境地。看那季節(jié)分明,歲月靜好,唯美中透著輕靈,隨一韻心事綻放春的枝頭。但,每每重溫“流水落花春去也”、“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千古名句,又忍不住要嘮叨個只言片語。
“輕寒薄暖暮春天,小立閑庭待燕還。”多年以來,我一直沒學(xué)會遺忘,卻學(xué)會了一直緬懷,一直嘮叨,連抬頭仰望的星空,俯首瞧見的枝丫,都嘮叨不休。我知道,水是山的故事,海是帆的故事,天是云的故事,我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曾是你的故事,多年以后呢?屬于我的一切記憶都遺失了。昨夜下了一場雨,間雜著風(fēng),時間很長,你的心還能回溫嗎?
落紅無數(shù),誰把春光負(fù)。光陰荏苒,歲月綿長。花草倚著樹木,飛鳥嬉戲閑云,和諧的音調(diào)在春天里醞釀,萌發(fā),想那遠(yuǎn)山近水,碧海藍(lán)天,究竟幾處落下飄絮的花瓣?到底多少“煙柳楊花,絲絲點點隨風(fēng)舞?”君不見,《紅樓夢》中“埋香冢飛燕泣殘紅”,細(xì)微的簌簌聲打斷了我的遐想,又是幾片飛紅飄落下來。請明年再向枝頭上看吧,那滿樹的繁花碩果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