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父親一向愛蝶。他收集了很多蝶的標本,書本里夾著碟的書簽。而這正是我不能理解的。
在我看來,碟并不是美麗的生物。純色的蝶太過單調(diào),花里胡哨的又顯媚俗。他們不傳粉,只食花蜜,很是自私,為什么心高的父親會喜歡他們?
那是個美麗的黃昏,空氣里彌漫著新榨橙汁的味道和顏色。父親笑呵呵的回家,說他看到在一個矮矮的枝丫上,垂掛著一個蝶蛹,就把它帶回家了。我查閱了相關(guān)資料,驚異地發(fā)現(xiàn)這枚蛹與一種黑紋紫蝶的蛹有些相似。”父親很激動,捧著蝶蛹不知該放到哪里。我雖不愛碟,卻也有幾分好奇。仿佛可以想象到,那高貴的紫蝶鉆出蛹殼,魅影翩翩,模模糊糊的姿態(tài)中,攜著無數(shù)贊嘆。我和父親精心照料著蛹,終于,在這一天,蝶要破蛹了。小小的“舊宅”輕微晃動著,能感到那嬌弱的生命在努力掙扎著要出來。顫動著,顫動著……蛹殼幾近透明,里面卻模糊一片,只看到一雙翠綠的大眼睛,格外清晰明亮。那雙大眼睛轉(zhuǎn)動著,選定一個地方奮力地撞擊。“喀”蛹殼先裂了一條小縫,接著,被扒出一個圓圓的小洞。蛹殼破裂了!期待中,鮮綠色的眼睛先探出來,接著,又露出了帶著一雙雪翅身子。一只白底黑紋、普通俗氣的菜粉蝶!它舒展著翅膀,歇息一陣,輕盈的飛了起來。嬌小的身下,是我無比失望的眼神:為什么?不是美麗的黑紋紫蝶嗎?怎么是菜粉蝶?
父親顯得平靜。他贊嘆“:又一只美麗的蝶誕生了!”我不解,他說:“菜粉蝶何嘗不好呢。人們都像蝴蝶,多少人想成為美麗華貴的紫蝶啊,破繭而出,卻只是一只菜粉蝶。但結(jié)果并不重要,至少拼過,努力過,那個痛苦而美麗的蛻變過程,才是最珍貴的。不管紫蝶還是菜粉蝶,命好還是命壞,只有承擔這種痛苦,付出無盡努力才能成功。蛻變的過程,等于在享受成功;蛻變的結(jié)果,等于已得到成功。他的生命只有一周,他會在這一周享受他畢生的芳華。”陽光下,那翅膀顯得透明,給了我無限沉思。
原來如此,父親看重的,是碟一般的品格。那只菜粉蝶越飛越遠,漸漸離開視線,卻在我心里留下了那么美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