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枕涼風(fēng),一枚青苔寄流年
又憶流年怨,心惜百念空。幾番浮沉各西東。亂緒叩門楣,簾動夢惺忪。昨夜思君遠(yuǎn),青苔復(fù)照同。寂然涼月綴蒼穹。望斷關(guān)山,望斷水千重。望斷雁歸雙翼,瘦鏡伴孤容。
——題記
七月的這個夜晚,萬籟俱靜。祛了白晝時的燥熱,涼風(fēng)輕撩耳邊的長發(fā),飄舞成心事縷縷,如春日湖畔的柳絲纖長柔柔,碧綠清新。
憑窗獨立,心思婉轉(zhuǎn),今夜,主題只有你一個人。微笑中隱著迷惑,看你遠(yuǎn)融在朗朗的明月中,朦朧又朦朧,卻又分明映在我的窗欞上,咫尺輕觸,指尖親近溫暖。
夜色溫柔似水,善解人意地掩藏了我的羞赧。因為事實上,我是真的不認(rèn)識你。不知道你的姓名,不知道你的面容,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不知道生活中你是如何現(xiàn)實的一個人。
可是,我又是這樣的認(rèn)識你,握手盈笑于你的文字,熟稔爛漫于你的語句。如千年相識似的,和你肩并肩,感受流火時,燦若烈日熾燃、蓬勃、奪目;濕潤時,喧囂后的孤獨與落寞,水墨般涂畫在經(jīng)年的青苔間。
淺笑著回想初見你文字的那天,平板的白紙幻化成碧綠清泉,附著仙人杖上的精靈,魔力一行一行入了眼、進(jìn)了心,如繽紛的蝶兒翩然振翅,如清晨的露珠葉上輕顫,如花蕾初綻美麗的呼吸,更如今夜的月光朗照,傾瀉到心里柔軟的一隅。你的豆蔻小字串成蜿蜒的觸角,牽著我的斑斑點點過往,襯著浮動的光影,沿著流年的舊痕,破出歲月的厚重,輕盈地從記憶深處走來。不由心里怦然律動,從此開始默然流連,寂然喜歡。
你的一篇篇文起字涌,種植在我的梅園四季錯落有致。習(xí)慣于喜熱時用你的字納涼,悲冷時用你的字暖傷。星起星落,日久厚情。文字的蔓藤,在心底借了雨的滋養(yǎng),生長了一樹復(fù)雜情感的葉子,一日復(fù)一日的濃蔭,小心地遮擋了窄窄的、漣猗微漾的心湖。每當(dāng)月色融融,不由便會對月臆想你的樣子。
想你應(yīng)是住在江南舊巷中的一處吧?青墻黛瓦,檐草和青苔如綠色的綿綢,在屋角和房檐下蔓延成片。書房面向東南,雕花窗下是黑木幾案。一株梅斜倚在室外,向窗旁探著頭。
想你應(yīng)是一個儒雅飄逸的文人吧?有著欣長的身材,略帶蒼白的面孔,一雙溫雅的眼晴。一襲洗得泛白干凈的青衫,書香彌漫在你的衣襟,墨跡淺染修長的指尖。
想你應(yīng)是有著幽怨深邃的故事吧?那年梅雨綿綿,你匆匆走過小巷中的石板路,遇見那個撐著油紙傘,清顏黛眉如板子花一樣的女子,從此你的吟哦有了主題,字悵詞涼、素箋繽紛,都是為了贏得那心儀的溫婉一笑。可惜,情有多深,思有多長,也遙不及她眉如遠(yuǎn)山、心若青苔,婉轉(zhuǎn)的背影驚鴻杳逝,如燦爛的焰火,在你眼中燃燒一刻,轉(zhuǎn)瞬成灰。你的指尖情落化霜,寂靜、陰郁、幽微、悲涼。
幽徑落梅紅,散苔附石青。紛紛擾擾的想像,旖旎成浪漫的畫面,總是不由將自己安置其中,卻又喜歡穿越在你前世的時光。想那時,或許我們會緣牽一處,做了你的同性朋友,和你一起端坐磐石上,醉倒落花前,言歡青苔間。或許我們會情系兩心,做了令你慕求的女子,和你一生伴看花開落,攜手共枯榮,白頭同駕鶴。
可這一世啊,也許我們只能見字如面吧。我愿意輕輕踏足你的篇章世界,煙雨紅塵,流年蜿蜒,素指輕彈,遠(yuǎn)望你始終如青苔,遺世獨立,清高不俗;遠(yuǎn)聽你素樸的心事,伴著青山綠水,無聲滋長,淡泊如月;遠(yuǎn)惜你,與時間守望紅塵,不離不棄,正如青苔,可以消失,但遇潮濕,亦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