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潸然淚下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2019年12月2日。那是個禮拜六,西安過來幾個同學,我要去寶雞聚會。就在汽車剛駛過千陽嶺隧道,一路說笑的我,突然接到小妹打來的電話,說母親突發中風了,能否趕緊回來。我一聽立即讓司機調轉車頭,一起去同學也很理解我,耽擱了一點時間,沒有任何怨言。等我去醫院時,母親已經在搶救室了,鼻子里插著氧氣。爸爸、弟弟、妹妹都神情緊張地守候在床邊。母親口眼已經有點歪斜,神志不清。醫生基本確定是腦梗,說現在剛發病,做ct也看不出來,等明天一查就確診了。
小時候,爸爸在縣城工作,母親一個人在農村勞動,把我們幾個孩子拉扯大,她的公分掙得比男勞力都多。記得是上小學時,一天母親在勞動時被牛頂了一下,落入溝底,受了重傷。那天我是一口氣跑到爸爸單位報信的。一溜小跑,四五里路,等到爸爸單位時,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加之我很是驚恐,年齡又小,不知母親到底會怎樣,早已面如土色。但是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沒有哭,現在想起來,卻很想流淚。
12月3日,ct出來了,確實是大面積腦梗塞。當天就轉往寶雞市最好的醫院—寶雞市中心醫院神經內科。在那里,母親一住就是近三個月,辦法想盡了,手段全用了,可終究只是保住了性命,落下了殘疾,半身不遂。讓我們深感欣慰的是,母親的腦梗在右腦部,影響的是左邊的肢體,由于語言神經在左腦部,她的語言還好,思維尚可。我們姊妹幾個和爸爸對她照料得可謂無微不至,醫生也非常盡心,到最后出院時恢復得還算可以。
特別是出院回家后,弟弟、妹妹用他們的聰慧,記下了全部的康復訓練操,每天都給母親做康復訓練。半年后,居然可以攙扶著在家里走幾圈,在走得很好時,竟然能偷偷的松開手,等于是她自己獨立行走。兩年來,妹妹在上班之余,天天給做飯,料理家務。弟弟也是每天都回家陪伴,攙扶著走路,逗她樂。盡管家里有母親這樣重的病人,仍能充滿歡聲笑語,讓家屬院的人很是羨慕唏噓。爸爸和母親同歲,本來身體也不好,可他竟然硬撐著,從不輕易讓我們兄妹工作受到牽累。
可是誰知道,僅僅才過了兩年,母親的病就越來越重了。她今年才65歲呀,她曾給妹妹哭著說還想看孫子輩上高中的上高中,上大學的上大學呢。癱瘓的頭一年住了三回院,第二年半年就住了好幾回呀,而且輸液吃藥抗藥性越來越大,幾乎沒有效果了,醫院熟識的大夫也勸不要住院了。
母親的病是由于冠心病引起的大面積腦梗塞,現在腦梗在發展,帕金森、偶發的癲癇都在出現,可怕的是心臟病比這還要嚴重,心衰幾度出現。寫到這,我不由得要罵發病前門診治療的那個庸醫,是他犯了致命的錯誤,在心臟出現心房纖顫的時候,一味糾正,沒有防止血栓的形成和脫落,沒有用抗凝藥。搶救一開始,沒有用溶栓藥,導致耽擱了24個小時,腦細胞好多都死亡了。嗚呼,那個庸醫竟然還是我的同學呀,我簡直出離憤怒了。但愿他母親不要得病,否則要被他兒子給貽誤了。
母親臥床的那段時間,只要天氣允許,爸爸、妹妹、妹夫、弟弟,當然還有我,都要推著輪椅讓母親在河堤公園游一游,在縣城轉一轉,偶爾還推著走走親戚。每次出去,都是先把輪椅拿下去,再把母親背下二樓,放到輪椅上。母親由于長期得病,嘴有點歪斜,腰也佝僂著,坐不直,手還不停顫抖,每次看見此情此景,我都會心疼難過得要死。推著輪椅,走在大街上,邊欣賞街道風景,邊和母親拉家常,不時有熟悉的人過來問長問短。好多次我都看見有人給我投來贊賞的目光,甚至豎起大拇指。
年底了,工作也很忙,前段時間去西安學習攢了一些案子要了結,既要加班,我還在值班。明明知道母親已經病入膏肓,也不能天天回去探望。那天是個周日,我吃過晚飯,回去后見小妹正在給母親量血壓,幾次測不出來。后來測出來了,高壓很低很低。聽小妹說今天人坐都坐不住了,我幫忙給換了內衣。就那么一會,母親已經氣短得不行了。扶她躺下后,我情不自禁把手放進她的手。就是這手,拉扯大了我們兄妹,可如今我們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懂得孝敬父母了,家里境況也好了,該她享福了,她竟然癱瘓在床了。這還不夠,母親還給我們都帶大了孩子,最小的孫子也上一年級了。老天還不行,我們本來準備好就這樣伺候母親,用輪椅推,下樓背,吃飯喂,也要報答她,也不嫌麻煩,老天竟然連這受罪的時光都不想給她延長啊!
我的手幾乎要被母親因為腦梗塞后遺癥帕金森導致的劇烈抖動給搖疼了,她抖著,整個面部都在抖著,說話的聲音也跟著在搖晃,她說晚上她能聽見牙齒打顫的聲音,手止不住地發抖,她已經困的不行了,牙齒也顫抖得太困了。如果有辦法把這個止住,她就滿足了,哪怕起不來呢。看著母親慈祥的面龐,可憐的模樣,我眼眶蓄滿淚水,忍不住失聲抽泣。
寫到這里,我已經潸然淚下,哽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