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年華錯落成詩

　　是不是你也如我，還在想念十七歲的青蔥歲月，還在念念不忘那被我們揮霍得不留痕跡的芳草年華；是不是依然感謝生命，讓我們曾經照耀彼此眼目。

　　感謝你們陪我長大，送我溫柔和體貼，教我成長教我愛。

　　1

　　陽光暖暖的午后，非凡和沈洋并排躺在操場寬大的草坪上，而我就橫在他們中間，頭枕著非凡的懷抱，腳踩沈洋的肚子。沈洋哇哇叫著抗議：“拿開你的腳！”我不理他，依然怡然自得地將一杯可樂喝得呼呼有聲，微風吹過耳旁，似乎聽得到青春綻放在陽光里清脆的響聲和新鮮味道，讓人留戀不已。

　　一個黑影迅速地遮蓋了我面前的一小片陽光，我懶懶地抬眼，看到藍婷婷那張燦若桃花的臉。

　　“嗨！”她微笑著打招呼，然后蹲下來，問，“這么悠閑，不怕明天的摸底考試？”

　　我知道她是借故想與非凡說話，于是知趣地讓開，一把扯起沈洋說：“回教室復習去!”沈洋接過我手中的空瓶子，拋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瓶子應聲落入不遠處的垃圾箱。非凡看一眼藍婷婷，翻個身，將手邊的草摘下來叼在嘴巴里。

　　教室里，方方把腦袋直蹭到我身上來，小聲問：“傾城，藍婷婷看上賀非凡了吧？”“看上他的人多了，”我說，“藍婷婷算什么？”“人家是校花么，”方方說，“賀非凡屬于大眾情人那一種，剛好搭配。哎……”她偷笑，“你不會也看上他了吧？”“胡說八道!”我瞪起眼睛，“我才不喜歡他。”

　　話剛說完，自己的臉先燒起來。轉眼看向右手邊的沈洋，他正看著我，然后，他先低下了頭。可是我依然看到他眼中的傷，透明的，小小的，有著湖水一般的郁藍色，都統統映入我的眼簾。

　　其實我和他們算不上青梅竹馬，只是我爸爸和沈洋的爸爸是同事，而非凡又是沈洋最好的朋友，于是，三個人就理所當然地認識了。

　　讀高一的非凡其實已經小有成就，課余時間還不忘跑到酒吧去揮灑他的歌喉。學校里偶爾舉行晚會darty什么的，他都不會錯過任何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華，用我寫的歌詞把一首曲子唱得風聲水起。而沈洋就一直專注于他的繪畫，已經熟練到可以到街上給人寫速像，當然他不會，因為他老是要求我當他模特。

　　2

　　隔日快要上課的時候，方方指著窗外對我說：“蘇傾城，你不是說賀非凡看不上藍婷婷么?”

　　窗外那一道完美的風景讓我不忍去注目，藍婷婷走在非凡的右手邊，揚起燦若桃花的微笑。我分明看到非凡的右手，緊緊牽著藍婷婷的左手。

　　我的眼睛疼痛起來，蒙上一層透明的水簾。突如其來的情緒有些莫名其妙，我固執地轉過頭。回答方方：“心口不一的家伙，披著羊皮的狼!”方方嚇了一跳，連忙坐正了不敢再看我。

　　學校歡慶圣誕節那天晚上，非凡抱著吉它唱了一首歌。那首歌是我寫的詞，名字叫做《青春不散場》：逆著光/看你微笑飛揚/貞著風/聽你淺吟低唱/日頭剛好/你的憐惜的目光/讓幸福無處可藏/讓青春永不散場……

　　本是一首歡快明媚的歌，卻被他唱得風聲水起，憂傷一波一波地蕩漾開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掉淚。沈洋低下頭來，悄悄說：“丫頭，你真行。”

　　3

　　寒假來臨的時候，爸爸突然告訴我，他和沈洋的爸爸同時被調到蘇州的分公司。這就意味著我和沈洋都要轉到蘇州的學校，遠離這座生活了2019年的城市。

　　分離來得如此迅猛，甚至讓我來不及思考要將哪些東西打包帶走。給非凡打電話的時候，我縮在被窩里，呵出一團一團的白霧，小聲說：“我要走了。”

　　“哦。”他在電話那頭應著，“我聽沈洋說了。”

　　“哦。”我緊緊地握著電話，冰冷的話筒貼在耳邊，如他冰冷的語氣一般靠近。

　　“丫頭，”他繼續說，“那么，你會想我吧？”

　　隨著他最后一個字的落下，我的眼淚瞬間泛濫成災。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下來砸在話筒上，啪的一聲響。然后，我按了掛機。

　　那么，你會想我吧？

　　非凡的小日子依舊過得紅紅火火，聽說藍婷婷的姑姑正在動用一切關系幫他打開星途……

　　我反反復復在一張紙上涂滿他們的名字，這才發現，即使只是望著他的名字，也可以望出滿目憂傷。他們不僅形象相配，就連名字也這么近乎完美，

　　不是嗎？

　　非凡也常常會打電話來問，“蘇州漂亮吧？有沒有咱們青島好玩？那里不冷吧……”

　　高二下學期的時候，非凡來到了蘇州。見面的第一句卻是：“嗨，我過兩個月就可以出唱片了!”

　　他的出現讓我驚喜，他的消息卻讓我滿心悵然。他終于脫下平凡的外套，換上王子的禮服。

　　4

　　非凡和藍婷婷一同留在了蘇州，一邊學習一邊還要忙著出唱片。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高三，因為忙碌，也沒能經常見面。

　　那一天，非凡主動找到我，認真地問我，我寫的歌詞能不能署上藍婷婷的名字。我震驚得張大了嘴巴，沈洋只是問，“為什么？”“我只是來征得你同意，不需要知道為什么。”非凡語一出口，沈洋就重重地一拳揮了過去！“賀非凡，枉我和丫頭認識你多年!”

　　他沒有躲閃，也不還手。擦了一下流著血的唇角，“如果打我能讓你和丫頭痛快一些，請便吧。”沈洋又是毫不含糊地一拳揮了過去。我沒有力氣阻止，甚至連眼淚都吝嗇付出。經過長長的讓人無法忍受的沉默之后，我走到沈洋身邊，小聲說，“沈洋，咱們走。”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踏出這里之后，我們的關系，就會翻山越海。可是我已經來不及遺憾來不及后悔。

　　沈洋邀我到他家里去吃飯，卻無意中在他的書房看到多年前自己的畫像，緋紅的臉，害羞的眼，眉毛微微皺在一起。這讓我想起那些青澀的時光，左手邊的非凡抱一把吉它唱歌，右手邊的沈洋安靜地畫一副素描。那時候的我，一定是這種表情吧。

　　5

　　非凡如愿以償，出了他的第一張專輯，我在一家大型音像店里看到他印在cd上的照片，是側臉，迎著風，滿面吹不去的憂傷。翻開背面，看到一行小字：謹此紀念陪我長大的丫頭。

　　20首歌曲，全是我寫的詞，可是署上的是藍婷婷的名字。

　　藍婷婷的姑姑終是動用了她所有能動用的關系把非凡捧紅。那么非凡，你和藍婷婷在一起，是為了利益，還是真的愛她？

　　非凡的第一場演唱會在蘇州展開，我和沈洋在百忙中抽空來到現場，看臺上那個曾經在一起上學放學形影不離的男生，如今攜一身榮耀出現在面前，居然感覺恍若隔世。

　　他高高在上，對著麥克風說：“這些歌，有關一個秘密。我相信即使我不說，她也會知道。如果她也有到場，希望還能來得及聽我說：丫頭，謝謝有你陪我長大。”第一首歌，是我最后一次寫給他的詞，《誰將愛情錯落成詩》：看左邊愛情搖曳/右邊飛鳥停歇/看你站成完美的風景線/揮手就要離別/誰等誰在那凋零季節/誰將誰改寫/原來愛情可以錯落成詩/也能轉眼成往事……

　　之后，就迎來了我們的高考。再也沒有見過非凡，聽說他改了藝名，好像去了香港發展。

　　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沈洋也要離我遠去。我才發現，再怎么要好，也終究要各自天涯。走的那一天，他問我：丫頭，你會想我吧?”

　　和那年那月那天的記憶如出一轍，讓我的記憶在瞬間跌入時光的隧道。

　　車子啟動，帶走我所有的記憶和過往，所有甜美憂郁溫柔傷懷都統統不在。

　　自此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