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夜夜不燈明
路人看得到被照亮的一朵朵光亮,而光與光之間的黑暗,路人永不得知。
——題記
夜深燈明,黑暗無處可藏。誰人如你,只為自己發光。
于書桌前擰開臺燈,灑下一片暖暖的光和影。于這光暈中穿越千年的時光,只為觸摸魏晉。突然不知何時燈已息,時間深處的流言便如烏鴉般鋪天蓋地地襲來。我只知道眾口鑠金,卻全然不覺話語如刀割,把把刺向你的名字。任性、不羈,憤世嫉俗,前人如此唾罵;懦弱、不堪,軟弱無能,后人如此嘲諷。你卻大笑而去,僅留下身后一片清澈的黑暗。自道是“避開世俗禮教,自然對待悲喜”,可世人呢?權當你是另類。
世人笑你瘋癲,你翩然離去的背影卻沖散了譏笑你的蕓蕓眾生。在你看來,鮮有人可以與你為伍,這世間萬物皆是自然生長,何必拋棄顏面去求以善意?若他待你世俗,你回以白眼有何不可?哪怕是這世道中人人遵從、無可跨越的傳統禮數,你都輕蔑地將其摒棄。直接一如高山上裸程而棱角分明的巨石,僅是觀望一眼便心生寒意。
重又擰開臺燈。你的摯友嵇康在時光深處卓然獨立,腳下拜倒著三千太學生,還有無數清高隱士,他們用崇敬的目光仰視神一樣的存在。卻不知黑暗角落里的你,漠然一笑,不予理會自己這可悲的綠葉,腦中浮現出莊子“片云行過千山去”的從容。
原來你早已望穿了世道,看破了紅塵。一切權勢于你來說皆是過眼云煙,又何苦要去承受那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不如一切聽天,在這迷亂的人世間裝懵懂無知的孩童,將繁蕪沉重的歲月,云淡風輕地過。誰人如你,阮籍?做一盞不為他人而亮的燈,便是真性情所在。
若說嵇康是小徑兩旁的路燈,為后代文人照明指路。那阮籍便是尋常人家的臺燈,自明自滅。生來清高,卻不做圣人,只為迎來清澈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