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夕陽時

　　黃昏。日落。愛染西天……

　　——題記

　　老人一個人呆著，在空空的房子里，左側的落地窗外，是一個恬靜的小院，墻角，靜靜地開著淡藍的滿天星，連彌漫在空氣中的悠悠的香味，也成了淡藍色的。夕陽一個不小心，跌進了院墻，醉倒在這片溫馨中，也驚醒了老人眉眼的笑意。

　　“外婆，來，我們一起去看夕陽……”她笑了，耳旁響起外孫最愛說的話。那個時候，婆孫倆牽著手，一起在那排梧桐樹下晃搭晃搭地走，一直走到天擦黑，走到沒有夕陽為止。

　　老人很疼外孫，對關于他的事情，無論多瑣碎，總記得清清楚楚。

　　那次中考，孩子考砸了。剛進門就跪在地上大哭：“死了死了！這次死定了！阿婆，你說怎么辦哪，會做的題全給做錯了！”“三年的努力就這么沒希望了，我怎么這么慘哪……”他哭得倒在地上，嚇壞了正在澆花水的外婆，她扔下水瓢，奔到跟前，心疼地安慰著：“孩子，不急，這三年沒了還有下個三年呢，阿婆知道你只是失誤了，不是沒有這個能力。下次……下次咱考好它，行不？別哭了，孩子……”看著眼前傷心的淚人兒，她的心里也下起了雨，一把摟住他，兩人的心又貼近幾分。她記得，那時的院子，也灑滿了夕陽的余輝。

　　還有一次，她生病住了院，孩子每天都守在床邊，陪她說話，逗她開心。每當老人吃藥后仍痛得不住地呻吟時，外孫就哭著罵醫生：“什么破醫生，開的什么藥啊！阿婆疼得厲害，快找止疼的啊……”老人搖頭制止，他馬上就安靜下來：“嗯，我不罵，阿婆你快好起來……他的脾氣很臭，像他爸那樣，成天扯著個嗓子朝人發火，但對外婆，他絕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后來，老人更老了，外孫也到了外地上學。遙遠的距離拉長了婆孫倆無盡的思念，就像黃昏里拉長的梧桐樹影，弱不禁風，卻纖細得如此堅定。

　　盼望，盼來了假期，也盼來了缺席好久的愛。老人喜歡滿天星，于是，墻角多了一片靜謐;老人愛吃米餅，于是，每個清早，老人的嘴里留了幾口香甜；冷了，他用暖暖的手捂著，困了，他在身邊靜靜地陪著……可是有一天，孩子無意間發現，外婆總對著天空不住地嘆氣，于是慌了手腳，可是老人搖頭。

　　“孩子，你看，天都快黑了，就要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看著他，“再美的黃昏，總會有盡頭，阿婆老了，不中用了，也快差不多了……”她紅著眼，顫抖著嘴唇，“結束了，好啊，結束了干凈……”“阿婆，不許您這么說！”強忍住痛苦的沖動，他拉住她的手，“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快樂的外婆！”

　　相視，一笑，盡管各自的心思，悲傷早已決堤。

　　但是，他走后，她還是病倒了，很嚴重。

　　手術臺上，老人又一次回想了一遍她所經歷的幸福，特別是那一次次的黃昏，有外孫陪著的黃昏，然后釋然，對醫生說：“我不怪你……開始吧！”

　　手術很成功，但醫生卻后怕不已，因為老人身體實在太弱了，他擔心手術后會出意外。

　　但病痛并沒有隨手術的結束而遠離，虛弱的老人整天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原本憔悴的面容又蒼老了許多。“外婆，您等我，我會回來陪您看夕陽，您會等我，對不對？”電話那頭的孩子泣不成聲，她在這邊卻笑得很甜，輕輕地，點點頭……

　　“啪！”從膝上滑落的書打斷了老人的思緒。從醫院回來，她總愛出神。

　　彎腰，撿書。瞥見窗外那金色的黃昏，頓時，紅著眼眶笑了。是啊，她在期待著，期待某個金色的傍晚，與外孫牽手，再走一回夕陽的路，就那么笑著走，一直走到黃昏的盡頭。

　　西天的云彩把時間染紅，老人知道，夕陽的那個方向，只有快樂，沒有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