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靜處
想起張先的詞,“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此時雖非暮春,而是深秋,明日也雖無落紅滿地,但定有秋葉鋪成清幽的小徑,若行于其間,定是別有一番風韻。
光陰往來無心,唯有如紅梅白雪、秋水長天之景,不改風姿,年年如舊,今日若棄你而去,明朝定尋你而來,更迭四季定不負你踏雪尋梅的心。若你我都能保持對庸碌人世適當的疏離,都能于人間靜處,自然無懼歲月相催,世情消長。清冷安寧的心才是生命所需最質樸的韻腳,不招搖,不輕浮,縱是如落花般零落塵泥,亦風骨依然。
人生命的始端,心魂里皆是凈土,只是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讓人葬了本真,荒了凈土,而圣人與常人的區別只在于:圣人會去尋回自我丟失的、遺忘的真,而常人則是丟了便丟了,忘了就忘了。歲月深長,人間世事此起彼伏,真正能于紛繁人世不改風骨、留存本質之人,自然是少數。
司空圖的《典雅》中言:玉壺買春,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蔭,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此番悠然境界自是少有人及,人間的千般浮名,萬般利祿,在素心人看來,都是虛無。
人生一世,與其為浮名所累,不如尋一畝心的凈土,放下恩怨糾葛,從此修籬種菊,共賞一彎明月,幾縷荷風,在疏影斜枝里,讓暗香盈袖。
于人間靜處,自是一件賞心樂事,若能于人間的萬里關山之外,覓得一知音,這定又是一場幸事。雖與知音遠隔重洋,也無需嘆惋,只待繁花寂靜之時,折梅寄友,待相逢之日,再推杯換盞,琴瑟和鳴,不問彼此的風雨過往、愛恨情仇,只將心語付與琴音,只關風月,不問歸期。
如若可以,來世定做一枝寒梅,在光陰里靜待月升日落,花落花飛。而今生,只愿得一座簡樸安寧的宅院,安放無處歸依的魂,將紛繁過往盡數化為階前雨、袖底風,讓恩怨糾葛在宿命的手心都得到平息,再種上些蘭梅竹柳,煮茗待客,與知音把酒黃昏,共醉東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