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盡情禪空色相
早就聽你對我描摹過雪的樣子,例如那雪沾在發上,晶晶然亮于發端,例如那雪鉆進你年輕的脖子因暖而化的清涼,例如那樹枝抵擋不住雪的侵襲,啪啪或紛揚落下,應了心中那一場盛景,惹得你燦燦然而笑。聽著你淡淡的訴說,心總是軟軟的,不是從容,也許是天性使然,淡淡明白,不在那一城朝陽或暮色下,怎樣的傾心與感受,都比不上一個簡單的擁抱,亦或眼眸一瞥下的一剎驚艷。
時節一至,夢中的他鄉,也會適時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只是,那雪落在你蒼涼的心上,落在荒涼的山崗叢林中,有簇簇的回音叩問著寂寞,眉彎不展寸寸心,看那逆光下晶晶然的白雪,不喜不悲尊守著自然的虔誠,風來驚擾,人來踩踏,亂哄哄,偏就生成不垢不凈的溫涼心,輕闔目,沉淪潔心,任你唱罷,他登場,何曾在意裝飾了誰的夢,又傾了哪位姑娘的心事,陽光一現,寂寂無蹤,來年再踐約,依舊是舊模樣,誰能領悟,生命執迷的篤定,到最后,何嘗不是給了他人做了嫁衣裳,“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生命的幻象之后,漫天紛揚的雪,換上慈悲的臉龐,端端地在情緣的經文里,亮亮無塵。
時常想象著給這樣的相遇書寫一篇雋永的詩篇,續上那一場未了的風花雪月,亦或說一段故事,關于真愛,關于溫暖,關于別離,關于取舍,你可以紅塵里低嘆,也可以暗夜里歡喜,如果你還有那么一點癡戀的心思,你可會明白,如今裟羅印上,錈刻的是誰的傳說?杯酒催情,緣末滴香,可江南無雪呢,雪卻在高原,于是,我便坐在高原的衣襟前,細細看那一座座晶瑩夢的天堂,咫尺,天涯,從來都不是一座城市的距離,那是一輩子也越不過的山水,一抹蒼白的倩影涉過蒼茫的山崗,我卻無聲吶喊相詢:你的蹤跡落在哪里,而我將如何撐起一把油紙傘,然后與你雪中重逢。
能夠重溫十五年前的記憶,是我偶得的小幸福。坐在一室孤燈下,手捧著一本嶄新的書,我都覺得我來到了時光的轉角,我能一眼瞥到我的而今,亦能看到咫尺的的陽光打在少年手捧的一本愛的宣言上。
曾經對你無數次說過,你要好好的,一直好好的。而今,我不知道你是否依然快樂著,做著自己曾喜歡做的事,和自己愛的人一起細水長流。若我還能這樣對你說,我可以想像得到,你睜著圓亮的眼,而后輕撇一聲的故意不屑。你還記得嗎?你每每在我面前展露出的纖弱嘆息,我都能事先無息探知,好似那些個羸弱的呼吸都是我應肩負的責任,我定要追根溯源地將它們醫治至完滿,可我本也是患者,怎能將你那些忐與心憂討進春風,再討一曲《夢中人未老》,日日是好日,夜夜是穩眠。而今,我將這虛榮拋向黑夜,將緘默擺于人前,只是,太深太深的夜里,總習慣性地迷失自己。
有人臨座而落,有人徐徐向前,你會不會也在街邊某個拐角的地方,看著那凈白的午后時光憐愛非常。如果某一天相見,你會不會與我一樣忘了怎樣的對白,或者你會說你的青春曾經在與我的世界里如此宣揚驕傲過,而我,終究是習慣了緘默,這樣也好,記得你在屏前有痕而不蒼的臉龐,而后縱是雨夜獨醉,思念亦不會如決堤那般洶涌。
某個熙來攘往的廣場,我的腳步在獨自響,忽而想,或者,你一直都在,只是三生石上的典籍留了伏筆,讓有情人再耐著一點性子找一找彼此,或者聽一聽安靜下來的世界彼些悸動的靈魂。
可思念總是會讓人心軟軟的,如水一般,于是經不住翻涌上來的情緒的撩撥,牽念初起便對過往卸了甲,只讓清寒的暮春有了真正薄涼的味道,你的呼吸勻稱在我紙上緩緩行走,于是啊,妄念就輕易由淡而濃,那傲雪梅香,暗香浮動,柔軟纏綿。
曾經以為人生刪繁就簡,摒棄蕪來,就可以行至水窮處,淡看流云起,原來,一個人隔著前生來世出現了,十丈落紅聲中,粉身碎骨明性的是可否再續的情?亦或是年年踐約而來春風的消息,帶著香氣,做著引人的路標,方便來的人認取初時的路。總是在酒意闌柵時,追討著你說,對我說些什么吧。每每失望,卻是每每都黯然后更努力著,努力不用溫情的話語去觸碰你的心底,努力著只由著心中那份情在你身邊徜徉,世人都笑我癡,而我也從不辨,因在我心底,你的愛最寂靜,因你不枉動貪念,不談相逢,因你只以心底作墨,只以歡喜贈我。
窗外那一樹孤傲的花,露出笑臉滿意地睡去了,那蕊瓣由著風的輕拂而些微顫動著,我總是阻止不了內心超越時空的想象,就如夏日陽光總會由著某個縫隙鉆進你的臥室,柔軟披在你的身上,翻一個側身,放下端莊的身姿隨意睡,是否也會在倏忽醒來時,露出和陽光一樣的笑。那優然探訪的紅葉鑲嵌在窗前,隨意的渲染讓時光詩意得再也挪移不出半點,是否起身佇窗,俯看眾生渺渺來又去,去又來。
爽朗的笑,開心的鬧,在眾多你相識而我從沒見過的人們之間游走著,在這樣的生活場景中,你比那劇情中的主角更加如月,而眾星,便是我這樣甘心隱于幕后人對你的蜂涌吧。我忽然欽佩起當年的勇氣,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未細想,一無反顧地愛上了你,其實,那時的我,與此刻的我一般,渺小而又沉默,是不是該感謝虛擬的世界,我竟有機會與你在同一片天空下,曾經我與你,真的隔著屏的兩端,隔著一座城市兩地山水,陽光打在臉上時,忽然而笑。
最是那花落時節相思淺,一朝風雨,謝了幾樹春紅?癡看一樹的寥落,竟覺得寂寂之顏亦像美人的凝眸等待,偶有翠鳥繞在枝旁圍著一朵嬌花上竄下跳,左圍右繞,構成了蒼穹下孜孜求取的眾生相,佛說:萬物于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而愛終究是無明亦或洞悉。或許,只有佛懂,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莫說癡貪是毒,紅塵中,有些癡是恬淡的領悟,而有些貪是執著的修行。實在不必計較這是持戒或是破戒,弱水三千,總有人執于一瓢,若無相欠,何來相見,若無相見,何來輪回,只是,我始終不曾深入參悟。
心中的藍
是我們的秘密
藏在里邊,別人看不見
我們一起走過那條藍色的河
陽光傾斜,倚樹臨影
想你,很輕,很輕
后來,被風吹散,很遠,很遠
這一刻,我笑著寫下這些文字
希望你的城市也有溫暖的陽光,打在你的臉上
我終于有些明白,此生的愛,僅在那一牽一念之間,僅在那若即若離時,牽念是彼此的情,若即若離是最后的愛,領悟是世間的波若,輪回是三石生上的鐫刻。于塵世中,少有癡貪的慧者,我與你,卻是一點一滴,一跪一俯,為下一輪回苦苦求取。
我終于有勇氣面對你,面對這一世情緣,愿來生你我再不被愛纏成可憂可怖,不在三生石上露了讓姻緣丟臉的可厭可憎的顏容。愿來世,此情若還能延續,愛欲之河再不是重蹈覆轍,而皆是不取不舍,自在安樂,真正應了那句“懺盡情禪空色相”,紅塵深處,還你一個如風的身影,再不相欠,再不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