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康橋
“‘單獨’是一個耐尋味的現象。我有時想它是任何發見的第一個條件。”“你要發見你自己的真,你得給自己一個單獨的機會。你要發見一個地方(地方一樣有靈性),你也得有單獨玩的機會。”“在康河邊上過一個黃昏是一服靈魂的補劑。啊!我那時蜜甜的單獨,那時蜜甜的閑暇。一晚又一晚的,只見我出神似的倚在橋闌上向西天凝望。”(《我所知道的康橋》)
你看,這就是當年和張幼儀一起生活在康橋上的徐志摩先生的自白。他就這樣敝下妻子,一個人去“單獨”去了。去到他“蜜甜的單獨”的康河上過他屬于自己的“真愉快”的時光去了,甚至整宿整宿在康河邊上做他自己的夢:
“那榆陰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淀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再別康橋》第四節、第五節)
這里詩人的留戀已經全部融入康橋的風光之中了,揮篙泛舟,去尋他自己個性的夢,而且情不自禁的要高歌,快樂到了極點,感情到了極點。可這都是康橋生活的積淀:
“你站在橋去看人家撐,那多不費勁,多美!尤其在禮拜天有幾個專家的女郎,穿一身縞素衣服,裙裾在風前悠悠的飄著,戴一頂寬邊的薄紗帽,帽影在水草間顫動,你看她們出橋洞時的姿態,捻起一根竟象沒有分量的長竿,只輕輕的,不經心的往波心里一點,身子微微的一蹲,這船身便波的轉出橋影,翠條余似的向前滑了去。”(《我所知道的康橋》)
這是多美的一幅畫呀!是女郎在撐,撐出尋找理想的長篙!更是徐志摩在撐,他多想撐出自己的長篙呀!女郎撐船是風景,徐志摩是在觀賞風景,殊不知,徐志摩本身就是風景,今天我們不是又在觀賞這一幅風景嗎?可是他怎么能夠放歌,又怎么能夠找到美夢呢?
三、康橋情結
1920年10月—1922年8月,詩人游學于康橋。正值風華正茂,青春喚發的他,在這里接受了文學洗禮。“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因為,在這里他開始步入文學殿堂。情感的孤獨與美景的融合,個性的追求與現實的困頓使徐志摩在娓娓的康河波光瀲滟神思恍惚中沉淀了多少文學孕思。他說:在康橋之前,他對于詩的興味遠不如對于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正是康河的水,開啟了詩人的性靈,喚醒了久蜇在他心中的詩人的天命。因此,1922年8月,他離開康橋返國時寫下了《康橋,再會吧!》一詩:
康橋,再會吧
任地中海疾風東指,
我亦必紆道西回,
瞻顧顏色
……
我今去了,記好明春新楊梅
上市時節,盼我會笑歸來,
再見吧,我愛的康橋!
而1928年,詩人故地重游,11月6日,在歸途的南中國海上,他吟成了這首傳世之作。這是其“康橋情結”表現極致之作,雖然一生詩文中少不了這段刻骨銘心的“康橋情結”。
正如儲安平說:“內涵是它的骨骼,辭藻是他的外表;一座最牢固的房子外面沒來一些現代美的彩色和輪廓,仍不能算定成它建筑上的藝術。”(《悼志摩先生》)正道出了徐志摩為人為文的風格:語言的華彩,夸飾的直接構成了他詩文的外在美,再與之澎湃的內在激情相匹配,儼然“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浪漫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