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五十七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靖康元年,進吏部侍郎,為欽宗言:"柄臣不和,論議多駁,詔令輕改,失于事幾。金人交兵半歲,而至今不解者,以和戰之說未一故也。裁抑濫賞,如白黑易分,而數月之間,三變其議,以私心不除,各蔽其黨故也。今日一人言之,以為是而行;明日一人言之,以為非而止;蚴嚓湺榷幌井犠,或大臣偏見而遂形播告,所以動未必善,處未必宜,乃輒為之反汗,其勢不得不爾也。"
時金兵至河北,振請糾諸道兵掎角擊之,曰:"彼猖獗如此,陛下尚欲守和議,而不使之少有懲艾乎?"上嗟味其言,而牽于外廷,不能用。拜開封尹。故時,大辟有情可矜,多奏取原貸;崇寧以來,議者謂輦轂先彈壓,率便文殺之。振請復舊制。詔捕亡命卒,得數千人,振請以隸步軍而除其罪。步軍司欲論如法,振曰:"方多事之際,而一日殺數千人,必大駭觀聽。"乃盡釋之。改刑部侍郎。
金騎在郊,邀車駕出城,振為何栗言:"宜思所以折之之策。"栗不從。未幾,及于難,年五十七。金人去,從子庭訪得其首歸葬之。初,王黼使其客沈積中圖燕,振戒以后禍,積中懼而言不可。既而振乃用是死,聞者痛之。
初,宣和崇道家之說,振侍坐東宮,從容言:"孔子以《鴟鸮》之詩為知道,其詞不過曰'迨天之未陰雨,綢繆牖戶'而已。老子亦云:'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今不固根本于無事之時,而事目前區區,非二圣人意。"他日,太子為徽宗道之;兆阱,頗欲去健羨,疏左右近習,而宦寺楊戩輩方大興宮室,懼不得肆,因讒家令楊馮,以為將輔太子幸非常;兆谡鹋,執馮誅之,而太子之言亦廢。振尹京時,兩宮方困于惎間,振極意彌縫,治龍德梁忻獄,寬其罪,不使有纖介可指。
高宗即位,進秩七等,仍官其子及親屬三人,又贈端明殿學士。端平初,曾孫東請謚,賜謚剛愍。同時死者禮部侍郎陳知質,失其傳;給事中安扶,附見父《安燾傳》。
劉延慶,保安軍人。世為將家,雄豪有勇,數從西伐,立戰功,積官至相州觀察使、龍神衛都指揮使、鄜延路總管。遷泰寧軍節度觀察留后,改承宣使。破夏人成德軍,擒其酋賞屈,降王子益麻黨征。拜保信軍節度使、馬軍副都指揮使。從童貫平方臘,節度河陽三城。又從北伐,以宣撫都統制督兵十萬,渡白溝。
延慶行軍無紀律,郭藥師扣馬諫曰:"今大軍拔隊行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擊,首尾不相應,則望塵決潰矣。"不聽。至良鄉,遼將蕭干帥眾來,延慶與戰,敗績,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干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伐,燕山必虛,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襲取,令公之子三將軍簡師為后繼。"延慶許之,遣大將高世宣與藥師先行,即入燕城,干舉精甲三千巷戰。三將軍者,光世也。
渝約不至,藥師失援敗走,世宣死之。延慶營于盧溝南,干分兵斷餉道,擒護糧將王淵,得漢軍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偽相語曰:"聞漢軍十萬壓吾境,吾師三倍,敵之有余。當分左右翼,以精兵沖其中,左右翼為應,殲之無遺。"陰逸其一人歸報。明旦,延慶見火起,以為敵至,燒營而奔,相蹂踐死者百余里。自熙、豐以來,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作賦及歌誚之。朝議延慶喪師,不可不行法,坐貶率府率,安置筠州。契丹知中國不能用兵,由是輕宋。
未幾,復為鎮海軍節度使。靖康之難,延慶分部守京城,城陷,引秦兵萬人奪開遠門以出,至龜兒寺,為追騎所殺。光世自有傳。
論曰:靖康之變、執禮、振不忍都人涂炭,拒強敵無厭之欲,親逢其兇。熙靖、世勣不肯以一身事二姓,悲不食以終。灌、延慶戰敗而沒。此數人者,其所遭不同,至于死國難則一而已。云之死,雖其有以取之,殆亦天未欲絕宋祀也;不然,是行也,康王其危哉!
《宋史》 元·脫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