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九 列傳第七十九
弘靖之入幽州也,薊人無老幼男女,皆夾道而觀焉。河朔軍帥冒寒暑,多與士卒同,無張蓋安輿之別。弘靖久富貴,又不知風(fēng)土,入燕之時,肩輿于三軍之中,薊人頗駭之。弘靖以祿山、思明之亂,始自幽州,欲于事初盡革其俗,乃發(fā)祿山墓,毀其棺柩,人尤失望。從事有韋雍、張宗厚數(shù)輩,復(fù)輕肆嗜酒,常夜飲醉歸,燭火滿街,前后呵叱,薊人所不習(xí)之事。又雍等詬責(zé)吏卒,多以反虜名之,謂軍士曰:"今天下無事,汝輩挽得兩石力弓,不如識一丁字。"軍中以意氣自負(fù),深恨之。劉總歸朝,以錢一百萬貫賜軍士,弘靖留二十萬貫充軍府雜用。薊人不勝其憤,遂相率以叛,囚弘靖于薊門館,執(zhí)韋雍、張宗厚輩數(shù)人,皆殺之。續(xù)有張徹者,自遠(yuǎn)使回,軍人以其無過,不欲加害,將引置館中。徹不知其心,遂索弘靖所在,大罵軍人,亦為亂兵所殺。明日,吏卒稍稍自悔,悉詣館,請弘靖為帥,愿改心事之。凡三請,弘靖卒不對。軍人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曹必矣,軍中豈可一日無帥!"遂取朱洄為兵馬留后。朝廷既除洄子克融為幽州節(jié)度使,乃貶弘靖為撫州刺史。未幾,遷太子賓客、少保、少師。長慶四年六月卒,年六十五。
元和初,王承宗阻兵,劉總父濟(jì)備陳征討之術(shù),請身先之。及出軍,累拔城邑。總既繼父,愿述先志,且欲盡更河朔舊風(fēng)。長慶初,累表求入朝,兼請分割理之地,然后歸朝。其意欲以幽、涿、營州一道,請弘靖理之;瀛州為一道,盧士玫理之;平、薊、媯、檀為一道,請薛平理之。仍籍軍中宿將,盡薦于闕下,因望朝廷升獎,使幽、薊之人,皆有希美爵祿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陽,宰臣崔植、杜元穎又不為遠(yuǎn)大經(jīng)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省其事局。唯瀛、莫兩州許置觀察使,其他郡縣悉命弘靖統(tǒng)之。時總所薦將校俱在京師旅舍中,久而不問,朱克融輩僅至假衣丐食,日詣中書求官,不勝其困。及除弘靖,命悉還本軍。克融輩雖得復(fù)歸,皆深懷觖望,其后因?yàn)榕褋y。初,總以平、薊、媯、檀請薛平,于分裂之中尤為上策,而朝廷不能行之,竟致后患,人到于今惜之。
子文規(guī)、景初、嗣慶、次宗。
文規(guī),歷拾遺、補(bǔ)闕、吏部員外郎。開成三年十一月,右丞韋溫彈劾文規(guī):長慶中父弘靖陷在幽州,文規(guī)徘徊京師,不尋赴難,不宜塵汙南宮,乃出為安州刺史。累遷右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桂管都防御觀察使。
景初,歷職使府,官止殿中侍御史。
嗣慶,位終河南少尹。
次宗最有文學(xué),稽古履行。開成中,為起居舍人。文宗復(fù)故事,每入閣,左右史執(zhí)筆立于螭頭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備錄。宰臣既退,上召左右史更質(zhì)證所奏是非,故開成政事,詳于史氏,次宗尤稱奉職。改禮部員外郎,以兄文規(guī)為韋溫不放入省出官,次宗堅辭省秩,改國子博士兼史館修撰。出為舒州刺史,卒。
文規(guī)子彥遠(yuǎn),大中初由左補(bǔ)闕為尚書祠部員外郎。景初子天保,嗣慶子彥修,次宗子曼容。延賞東都舊第在思順里,亭館之麗,甲于都城,子孫五代,無所加工,時號"三相張氏"云。
史臣曰:君民足則國富,將相和則國安,反是道焉非得人者。滉殺元琇,奏瑞鹽,逞斡運(yùn)之能,非貞純之士,刻下罔上,以為己功。幸逢多事之朝,例在姑息之地,幸而獲免,余無可稱。延賞以私害公,罷李晟兵柄,使武臣不陳其力矣;惡直丑正,擠柳渾相位,致賢者不進(jìn)其才矣。象恭僝功,皆四兇之跡也,雖以蔭繼世,以才進(jìn)身,蹈非道者,實(shí)小人哉!延賞歷典名藩,皆稱善政,及登大位,乃彰飾情。皋迭處大僚,徒稱舊德;弘靖輕傲邊事,欺減軍資;洄附元載、楊炎,繼及累貶,俱非守正中立者也。《書》云:"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不其是歟!
贊曰:韓滉刻下,延賞害公。皋、洄繼世,弘靖興戎。
《舊唐書》 後晉·劉昫等史籍選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