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志第三
舊禮:郊祀既畢,收取玉帛牲體,置于柴上,然后燔于燎壇之上,其壇于神壇之左。顯慶中,禮部尚書許敬宗等因修改舊禮,乃奏曰:
謹按祭祀之禮,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祭地則瘞血,宗廟則焫蕭灌鬯,皆貴氣臭,同以降神。禮經明白,義釋甚詳。委柴在祭神之初,理無所惑。是以《三禮義宗》等并云:"祭天以燔柴為始,然后行正祭。祭地以瘞血為先,然后行正祭。"又《禮論》說太常賀循上言:"積柴舊在壇南,燎祭天之牲,用犢左胖,漢儀用頭,今郊用脅之九個。太宰令奉牲脅,太祝令奉圭璧,俱奠燎薪之上。"此即晉氏故事,亦無祭末之文。既云漢儀用牲頭,頭非神俎之物,且祭末俎皆升右胖之脅。唯有《三禮》、賀循既云用祭天之牲左胖,復云今儀用脅九個,足明燔柴所用,與升俎不同。是知自在祭初,別燔牲體,非于祭末,燒神余饌。此則晉氏以前,仍遵古禮。唯周、魏以降,妄為損益。緣告廟之幣,事畢瘞埋,因改燔柴,將為祭末。事無典實,禮闕降神。
又燔柴、正祭,牲、玉皆別。蒼璧蒼犢之流,柴之所用;四圭骍犢之屬,祀之所須。故郊天之有四圭,猶祀廟之有圭瓚。是以《周官典瑞》,文勢相因,并事畢收藏,不在燔例。而今新禮引用蒼璧,不顧圭瓚,遂亦俱燔,義既有乖,理難因襲。又燔柴作樂,俱以降神,則處置之宜,須相依準。柴燔在左,作樂在南,求之禮情,實為不類。且《禮論》說積柴之處在神壇之南,新體以為壇左,文無典故。請改燔為祭始,位樂懸之南,外壝之內。其陰祀瘞埋,亦請準此。
制可之。自是郊丘諸祀,并先焚而后祭。
及玄宗將作封禪之禮,張說等參定儀注,徐堅、康子元等建議曰:
臣等謹按顯慶年修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改燔柴在祭前狀稱"祭祀之禮,必先降神。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者。臣等按禮,迎神之義,樂六變則天神降,八變則地祇出,九變則鬼神可得而禮矣。則降神以樂,《周禮》正文,非謂燔柴以降神也。案尚臭之義,不為燔之先后。假如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容或燔臭先以迎神。然則殷人尚聲,祭天亦燔柴,何聲可燔先迎神乎?又按顯慶中無忌等奏稱"晉氏之前,猶遵古禮。周、魏以降,妄為損益"者。今按郭璞《晉南郊賦》及注《爾雅》:"祭后方燔。"又按《宋志》所論,亦祭后方燔。又檢南齊、北齊及梁郊祀,亦飲福酒后方燔。又檢后周及隋郊祀,亦先祭后燔。據此,即周遵后燔,晉不先燎。無忌之事,義乃相乖。
又按《周禮大宗伯》職:"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注》云:"禮為始告神時薦于神也。"下文云:"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皆有牲幣,各如其器之色。"又《禮器》云:以少為貴者,祭天特牲。"是知蒼璧之與蒼牲,俱各奠之神座,理節不惑。又云:"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即明祀昊天上帝之時,以旅五方天帝明矣。其青圭、赤璋、白琥、玄璜,自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各于其方迎氣所用,自分別矣。今按顯慶所改新禮,以蒼璧與蒼牲、蒼幣,俱用先燔。蒼璧既已燔矣,所以遂加四圭有邸,奠之神座。蒼牲既已燔矣,所以更加骍牲,充其實俎。混昊天于五帝,同用四圭;失特牲之明文,加為二犢。深乖禮意,事乃無憑。
考功員外郎趙冬曦、太學博士侯行果曰:"先焚者本以降神,行之已久。若從祭義,后焚為定。"中書令張說執奏曰:"徐堅等所議燔柴前后,議有不同。據祭義及貞觀。顯慶已后,既先燔,若欲正失禮,求祭義,請從《貞觀禮》。如且因循不改,更請從《顯慶禮》。凡祭者,本以心為主,心至則通于天地,達于神祇。既有先燔、后燎,自可斷于圣意,圣意所至,則通于神明。燔之先后,臣等不敢裁定。"玄宗令依后燔及先奠之儀。是后太常卿寧王憲奏請郊壇時祭,并依此先奠璧而后燔柴、瘞埋,制從之。
時又有四門助教施敬本駁奏舊封禪禮八條,其略曰:
舊禮,侍中跪取匜沃盥,非禮也。夫盥手洗爵,人君將致潔而尊神,故能使小臣為之。今侍中,大臣也,而沃盥于人君;太祝,小臣也,乃詔祝于天神。是接天神以小臣,奉人君以大臣,故非禮。按《周禮·大宗伯》曰:"郁人,下士二人,贊裸事。"則沃盥此職也。漢承秦制,無郁人之職,故使近臣為之。魏、晉至今,因而不改。然則漢禮,侍中行之則可矣,今以侍中為之,則非也。漢侍中,其始也微。高帝時籍孺為之,惠帝時閎孺為之,留侯子辟強年十五為之。至后漢,樓堅以議郎拜侍中,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少府卿之屬也。少府卿秩中二千石,丞秩千石,侍中與少府丞班同。魏代蘇則為之。舊侍中親省起居,故謂之"執獸子。"吉茂見謂之曰,"仕進不止執獸子",是言其為褻臣也。今侍中,名則古官,人非昔任,掌同燮理,寄實鹽梅,非復漢、魏"執獸子"之班,異乎《周禮》郁人之職。行舟不息,墜劍方遙,驗刻而求,可謂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