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寫作心得和方法:淺議小說寫作
王躍文說:好小說須有三個層面的呈現,一是講好一個故事,要寫得好看;二是塑造好的人物形象,人物須有名片性,如林黛玉;三是提供了思想積累,如《阿Q正傳》。
小說的標簽在行家眼里一看便知,一位老編輯有句話最說明問題,他說:好小說不用看,用鼻子一聞就知道。
二、小說創作應該注意的問題
小說不能有自己的態度,而是要通過小說語言、構架,左右讀者的態度。作者永遠是第三者,哪怕是用第一人稱寫作。
好文章是改出來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說法不可靠,想修改出好作品,要塌下心,把自己轉換成讀者(前提你得是好讀者,一流讀者),來審視自己的文字。多看名家作品,多看與自己文學氣質相近的名家作品,對作品進行不斷擱置,不斷修改,寫出好小說不是件難事。
很多小說作者對小說缺少認識,雖然發表不少,但沒有在文壇、讀者中產生影響,這種創作就變成無效寫作,給社會造成物資、時間上的浪費,給年輕讀者帶來困惑。并且這種作者往往習慣沾沾自喜,聽不進意見,無法溝通。
寫小說不要輕易下筆,好素材來之不易,輕易寫出來,功力不夠,讀者只是感覺得還行,這樣就白寫了。就像是一塊玉石,通過好工匠的手,就能雕刻出精品,通過一般工匠的手,就不能雕刻成精品。雕刻完了,玉石(素材)也就定型了,沒法還原。所以即便是老工匠好工匠,面對玉石也不會輕易下手。據說有位大師面對一塊玉石,光看就看了三年。
一篇篇寫出來,發出來,沒有引起共鳴,沒有絲毫聲響,全都是無用功,漫天發稿只是混個臉熟,不如把發稿的機會留給新人。
要有一定的寫作方向和規劃,找準自己擅長的、能夠立足站穩的地界,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后花園”式寫作。后花園寫作需要注意的問題之一,就是不能把自己熟知的環境(社會、生活、人文、民俗)寫的過于自我,要注意在寫作中適當收放,實現和讀者有效溝通。
劉慶邦老師在談小說創作時,有個“種子說”,就是說,小說產生前提,需要有個種子,這個種子可以是一件事、一句話。有了種子,才能慢慢扎下根,長出葉,培育出小說來。種子是小說的文眼,最能顯示作者寫作意圖。是窺看主題思想的窗口,是小說的精神凝聚點。同樣,能點出文眼,就是讀懂小說的一個標志。
小說還有個特點,就是蒙太奇(電影鏡頭)的轉換,由A到B,由B到C,由C到D,很多時候D似乎和這篇沒有什么關系,但整篇的彩有時全都出現在D這樣的細節上,D使小說的水準得到最大提升。這個說法或許不易理解,有溝通障礙,需要機緣。
我們寫作過程中常常會遇到坎兒,特煩,實在寫不進去,這個時候,基本是到了要緊的時候,這是突破的好兆頭,邁過去就是進步。因為艱難,所以精彩。
三、理順好讀者、編者、作者的關系
作者和讀者的關系
小說作者在對讀者“討巧”的行為過程里,要比詩歌、散文作者艱難。從閱讀上來說,詩歌、散文作者和讀者是平等的和諧關系,小說的作者和讀者是仆與主的服務關系。從這個角度去認知小說,寫小說,小說的藝術價值才能得到最大的提升。
讀者想看到的是他們“意想不到的”、“撥動心弦的”、“幡然醒悟的”、“醍醐灌頂”的內容。你要寫出這樣的作品,就得想辦法,忽視和輕視讀者都會死得很難看。一個好的作者需要有駕馭讀者的本領,這就必須要在學識、修養、見解上遠遠高于讀者。這樣你才有能力站在讀者的角度去創作,才有可能知道各種層次的讀者需要什么,希望讀到什么。
好的小說作者必須得是修為很高的讀者,一流讀者。這樣才能分辨出啥樣的作品是好作品、一流作品。知道了啥是好作品、一流作品,才能寫出好作品,寫出讀者喜歡的一流作品。讀者喜歡是王道,連什么是好作品都不能辨識,就不可能寫出好作品來。
作者和編輯的關系
很多人喜歡研究雜志風格,其實雜志風格就是個標簽,基本代表編輯風格,所有有職業感的編輯都希望得到好稿子,除非他恰好和這雜志有仇,正準備辭職離開,或者他骨子里就是個混進文學隊伍里來的流氓文人。即便是后者,他也需要好稿子來撐自己門面,實現自己的榮耀。所以說不要擔心能不能發表,好稿子是硬道理,好稿子砸倒編輯是個非常享受的過程。簡單為了發表,憑借一兩篇范文揣測雜志風格的做法不可取。
反過來,編輯必須要為好作品負責,在好朋友和好作品面前我們選擇好作品,要把珍貴的版面留給好作品,留給那些籍籍無名潛心創作的作者。在好朋友和壞作品面前,我們要關緊大門。因為一旦把好朋友的壞作品、平庸的作品放出去,不光丟雜志的臉,更丟好朋友的臉,砸兩家的牌子。對于一個作者來說,如果在雜志上常露臉,作品又不入讀者法眼,讀者下一次看到作者的名字就會跳過去,哪怕以后寫的很好也沒人看了。
作者自身的養成
我們要成為什么樣的小說作者?《都城紀勝》論說書云:“最畏小說人,蓋小說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頃刻間提破。”我的理解是,小說家的職業就是觀察人和物,看人心看人性都是透明的。真正的作家對人性的了解大都保有專業的品智,這種與生俱來加后天錘訓的品智,使他們對一切周邊人甚至陌生人的真誠、虛偽及各種表演,持有一眼看透的能力,他會依據對方的品性對此表示理解、不屑或狠狠一擊。
文學要有擔當,文學雖然走上商業化,但作者的文字不可以徹底商業化。憑借想象對社會對生活斷章取義、嘩眾取寵、左右逢源、暗藏歧義,都不是正確的寫作。個人覺得,還得要保持平靜的心態,智慧地認知和認同現實生活中的大是大非,不能依靠貌似的義正言辭夸夸其談,拿一些大家均知的簡單道理,憑個人喜好和目的智商低下地說理說事。
我一位老師感嘆,說“寫小說的人都是天上的星宿”。剛聽這句話的時候,十分不解。蔣勛也說曹雪芹是人間的佛陀,整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滿滿都是慈悲。星宿和佛陀的說法不是要說優秀小說作者有多高大上,而是在說小說作者要想優秀有多么不容易。他什么都要懂,這又無法實現,無法去一一體驗。優秀小說作者都無法做正常人,他需要有大關懷、大悲憫,要觀照一切。需集心底純真、善解人意、傲骨悲情、陰險狡詐、惡貫滿盈于一身,矛盾重重,飽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沉重的思想壓迫。
四、小說與其他文體的區別
早期說法是,小說比散文有情節,比故事有品位。現在散文中的情節細節也很多,故事也越來越接近小說,小說可以固守的陣地就大致剩下結構和語言了。
如果拿棋類比方寫作:散文是跳棋,入手簡明快捷,偶然性大過水平;詩歌是象棋,技術一定要延伸到虛空之外,一步一個坑,三步五個坑,像月球的臉;小說是圍棋,一開始你就知道它要干嘛,接下來又不知道它要干嘛,每顆子都有用,每顆子都有死掉的可能。
說實際點,小說是描述,故事是講述,散文是傾訴,詩歌是控訴。故事因為需要快速展開,所以是講述,小說需要語言藝術的構成,所以是描述。小說是由點及面,散文是由點到點,故事是由面及點。詩歌得把自己寫進去,散文隨意進出,小說得把自己寫在外面。
(以上說法不準確,可意會。)
五、要關心政治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電影《茶館》的墻上貼著“莫談國事”,今天,有許多媒體平臺也對“談國事”進行潛規則,很多人盡管沒有明著提倡遠離政治,在他的作品中看不到政治真實的影子;有的雜志干脆就標明:不收抗日的稿子,不收官場的稿子,不收對社會不公提意見的稿子,說白了,就是跟著政治氣候走,不收有政治標簽的稿子,防止受牽連,吃瓜嘮。
政治永遠是生活的一部分,只要你從事寫作,不管你是寫詩歌、寫散文還是寫小說,也不管你是寫愛情、寫風景還是寫感悟,都離不開政治背景、社會環境和生活體驗。沒有政治,哪來社會?沒有社會,怎么可能會有文學?一個人不關心國家、不了解社會、不留心政治,他作品的生命力就不可能存在。不說國家,不談政治,不評社會,這樣的作品不否認有暫時存在的價值,但絕對沒有存世的意義。
關心政治,為社會把脈,為社會的沉疴新癥解疑難、開良方,這是寫作者不可推卸的責任。作家要有勇氣要開拓視野,不斷提升學養,培樹恢弘的大局觀,持有端正的謀斷思維。不妄議國事、認真分辨、不人云亦云、道聽途說。更不能無事生非,隨性發揮,脫離了文學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