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婦女節有感
三八婦女節,在記憶中只是向女老師和母親祝賀過的節日。我已至耳順之年,竟然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與這個日子有什么關聯。以前還在學校的時候,我們正值妙齡少女,根本不屑與婦女們并列,總覺得自己前程似錦,不能婆婆媽媽的。
下鄉后,在“男女都一樣”的口號下,同男生一樣負起生活的重軛,上山砍柴,下田插秧,同樣繁重的勞動連例假都不可以休息。至今我落下兩腿外側對溫度和針刺的麻木......但是年終評分,男女同工不同酬。女生一年到頭連口糧都難保。每年秋收后回上海五個月,第二年的清明再啟程歸隊;帶上吃的用的,成群結對地候鳥般的遷移。每當過完年,媽媽就會交給我400元錢,是一年的費用包括路費和醫藥費,(我在吉林延邊插隊,水土不服,有哮喘和皮膚過敏癥)生活費用比在家時高出多少倍。然而,爸爸總會悄悄地再給我一些他的“私房錢”(他抽的煙從大前門逐漸降到飛馬牌,最后戒了煙)。每當我接過錢時心里就像被利齒咬過一樣,今天仍然熱淚奪眶而出......生活如此窘迫,自然就沒有做女人的那種優雅心境了。
73年后,轉去甘肅玉門插隊,隨后上學,之后又分回玉門農村醫院當醫生。在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上,人們生活的貧困是無法想象的,那里的女人幾乎都是蓬頭垢面的,十多歲的男孩甚至女孩連褲子都穿不上。人的愚昧與野蠻令人瞠目結舌,男女老少開口閉口都將生殖器掛在嘴上,“性”是他們生活的唯一調味品。各種各樣的丑陋私情屢見不鮮。(回到上海,我媽嫌這種事情不堪入耳,為了防止弟妹聽到,只能到夜里在陽臺上向爸爸悄悄傾訴。)在那種環境里哪里還有心思做女人?!一年到頭身上總是補丁搭補丁的舊中山裝。
以后的生活總是匆匆忙忙。匆匆地調動,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考當地的行醫職稱;
再匆匆地調動,再急急忙忙的考職稱。生活老是在趕末班車。做女人?我常常連照鏡子的時間都沒有。
88年去了日本,東京的女人個個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連彎腰曲背的老嫗都涂脂抹粉的。入鄉隨俗,沒有辦法只好重頭開始“裝女人”了,每次出門前要化妝,如廁后要補妝;只能穿裙裝,絲襪不能有洞,包里總裝幾雙絲襪。走在路上,常常被歐乃桑提醒:襪子有洞了;口紅模糊了,趕緊找wc去整理自己的殘妝。每天黃昏去清掃公司上班,休息時歐巴桑們會教我們禮儀,走路要優雅,說話要輕聲,舉止要得體。日語男人和女人說的話有很大的不同,女人說男人的話實在是不雅的。(我小妹那時上東京農工大學讀工科碩士,那里只有她一個女生,她跟著所有的男生講他們的話,鬧了許多笑話。)無奈生活的壓力,我每天急匆匆地趕著上學,趕著打工,走路永遠是一路小跑,每月穿壞一雙皮鞋。實在無暇顧及品味“做女人”的滋味。
到了加拿大,這里的人都大大咧咧的,很和我的“口味”。每天上下班,地鐵里bus 上,穿著工作服搭車,感覺很正常,更何況我自己駕車,無需再化妝,素面上街,還自鳴得意——天生麗質,無需畫蛇添足的打扮。
不經意間,連徐娘半老都漸漸遠去,自己都覺得嚇一跳。
夕陽中晚霞映照,是一天中最輝煌的時刻。我們不再年輕的容貌依舊可以美麗,那是從心底里發出的寧靜和安詳,一定會使我們更加具有女人的韻味。
祝姐妹們三八婦女節快樂!